###第246章：资本的围猎场
夜深了，“星尘科技”的研发中心依旧灯火通明。
与其说是研发中心，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仓库，空气里混杂着焊锡、机油和梦想烧焦的味道。陈默，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和灵魂，正呆呆地站在仓库中央。他脚下，是一片静止的“钢铁森林”——上百架外形各异的无人机，如同被冻结的鸟群，沉默地栖息在地面和货架上。
这些，都是他的孩子。
有能在大雪中精准定位救援目标的“雪隼”，有能携带救命血浆穿越复杂山路的“信鸽”，还有专门为高压线巡检设计的“蜂鸟”。每一架，都凝聚了他和团队数年的心血。
可现在，这些孩子，连同他自己，都成了砧板上的肉。
桌上，一份财务报表被风扇吹得哗哗作响，上面的每一个赤红的负数，都像是一道道鞭痕，抽在他的心上。
“默哥，还没走？”一个年轻的工程师，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端着一杯速溶咖啡走过来。
陈默没有回头，声音沙哑：“睡不着。”
“别想了，默哥。”工程师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咱们尽力了。谁能想到，下游的供应商会集体断货？谁能想到，谈好的几个大单子，客户会临时变卦？这他妈的，就像有人在背后给我们下咒。”
陈-默苦笑。
下咒？不，那比咒语恶毒得多。那是资本的绞索，从他们签下那份“对赌协议”开始，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套在了脖子上，并且越收越紧。
净利润年增长百分之三百。
当时，启明创投的投资经理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如沐春风：“陈总，以你们的技术壁垒和市场前景，这个目标，只是我们对你们的信心，是保守估计！”
他信了。
这个一头扎进技术世界，以为只要产品足够好就能改变世界的书呆子，天真地信了。
现在，距离协议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三十天。别说增长百分之三百，公司账上的现金流，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一旦违约，他和创始团队的股权，将被无偿稀释百分之五十。那意味着，他们将彻底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
“星尘科技”，将不再属于他们。
“默哥，要不……咱们认了吧。”工程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启明那边不是说了吗，他们可以溢价收购我们手里的股份，至少……兄弟们还能拿到一笔钱，不至于白干几年。”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
认了？把自己的孩子，明码标价地卖给那群只想把它拆骨扒皮、榨干最后一滴油的屠夫？
他做不到。
……
同一片夜空下，浦江边上的顶级会所里，光影浮华，酒气氤氲。
天晟资本的王胖子，正舒服地陷在真皮沙发里，怀里搂着一个网红脸的女伴，另一只手端着一杯蓝色的鸡尾酒，对着面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笑道：“周经理，你们启明这次干得不错。那只叫‘陈默’的书呆子，现在应该正抱着他的那些破铜烂铁哭呢吧？”
被称作周经理的男人，是启明创投负责“星尘科技”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明而冷酷的光。
“王总谬赞了。主要还是您这边配合得好。”周经理的笑容谦卑而得体，“您那边一句话，那些给‘星尘’供货的小厂子，腿都吓软了，连违约金都不要，哭着喊着要跟我们合作。还有那几个客户，一听说天晟资本不看好‘星尘’的未来，连夜就取消了订单。这盘棋，其实王总您才是真正的操盘手。”
这记马屁拍得王胖子浑身舒坦，他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操盘手，大家都是为‘老先生’的联盟添砖加瓦嘛！那个陈默，空有技术，就是个傻子。我早就说过，现在的创业，技术算个屁，资本才是爹！他以为拿了我们的钱，就能展翅高飞了？天真！我们给的每一分钱，都是带钩的鱼饵！”
周经理附和着点头：“没错。我们前期调研过，‘星尘’的无人机技术，尤其是在恶劣环境下的精准导航和续航能力上，至少领先国内同行两年。只要把这家公司低价吞进来，剥离掉那些不赚钱的公益项目，把技术打包卖给军工或者物流巨头，转手就是十倍的利润。”
“那书呆子还想搞什么高山救援、紧急运输，真是笑死人了。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还当自己是救世主？”王胖子不屑地撇撇嘴，“明天，你就去给他下最后通牒。告诉他，我们大发慈悲，愿意以他创业时估值的两倍，收购他手里全部的股份。这是他最后体面离场的机会。他要是不识抬举……”
王胖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那就启动协议，让他净身出户，一分钱都拿不到！我还要让他背上‘经营不善’的黑锅，让他在这个行业里，永世不得翻身！”
周经理的笑容更深了：“王总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对付这种理想主义者，击垮他的事业，比杀了他还难受。我会让他亲手签下卖掉自己梦想的协议，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酒杯，轻轻一碰。
清脆的响声里，一个技术天才的命运，就这样被草草宣判。
第二天上午，周经理带着他的法务团队，准时出现在“星尘科技”的仓库里。
他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看着满脸憔悴、眼眶发红的陈默，脸上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陈总，我很遗憾。”周经理将一份厚厚的股权转让协议，轻轻推到陈默面前，“我们启明创投，一直非常看好你和你的技术。但是，市场是残酷的，协议就是协议。你们没能完成对赌，这是事实。”
他指了指那份协议：“不过，我们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王总那边特意交代了，念在你的技术还有些价值，我们愿意出这个价钱，收购你和团队手里的股份。两千万，买下你们手里百分之六十的股权。这笔钱，足够你们还清公司的债务，还能给兄弟们分一笔遣散费。陈总，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两千万！
陈默身后的几个核心成员，听到这个数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公司上一轮的估值，是两个亿！启明投了五千万，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现在，他们竟然想用两千万，就吞掉创始团队手里剩下的绝大部分股权？
这已经不是趁火打劫了，这是把他们当傻子耍！
“你们……欺人太甚！”一个性格火爆的工程师忍不住吼道。
周经理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盯着陈默，慢条斯理地说：“陈总，市场不相信眼泪，只相信结果。签了它，你们还能拿到钱，体面地离开。如果不签，一个月后，我们启动对赌协议，你们的股权将被无偿稀释，到时候，你们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因为公司资不抵债，背上巨额的个人债务。孰轻孰重，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想得明白。”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昂贵的西装下摆，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默。
“我给你二十四小时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希望看到你签好字的协议。别试图找其他投资人，或者向媒体求助，没用的。在江城这片地界上，没有谁，敢跟天晟资本作对。”
说完，他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的死寂和绝望。
陈默怔怔地看着那份协议，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和天真。他仿佛能看到王胖子和周经理那两张得意的嘴脸。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输掉了公司，输掉了梦想，也输掉了兄弟们的信任。
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缓缓地伸出手，颤抖着，伸向了那支象征着投降的签字笔。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笔杆的那一刻。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游戏还没结束，别签任何东西。”
陈默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条短信，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是谁？恶作剧？还是……
ps：一个理想主义的技术天才，面对资本的血盆大口，除了绝望还能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