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震惊传播:县里官场的“地震”
县长助理王海的手还保持着端茶杯的姿势,但那只上好的青花瓷杯已经不在手里。它落在了地上,没有碎,只是沉闷地翻滚了两圈,停在锃亮的皮鞋边。杯里剩下的半杯碧螺春,泼洒出来,在他深色的西裤上晕开一团不规则的、深色的水印,像一幅失败的山水画。
他感觉不到烫。
那股从脚底板升腾而起的寒意,已经彻底麻痹了他的神经末梢。他死死盯着窗外,那几辆黑色的、挂着德江市牌照的轿车,像几口沉默的棺材,安静地停在县政府大院的中央,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为首那辆车里走下来的人,他化成灰都认得——市纪委书记,张云峰。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精心构建的侥幸和伪装。他原以为林枫只是个拿着手术刀的医生,会一刀一刀地慢慢来,还有周旋、博弈、甚至反杀的余地。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根本没打算上手术台,而是直接呼叫了战略轰炸,把整座医院都从地图上抹去。
“王……王助理……”秘书小李的声音带着颤音,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灰败,“现在……怎么办?”
王海猛地回过神,他看了一眼自己裤腿上的水渍,又看了一眼秘书惊惶失措的脸,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怎么办?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慌什么!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去给我重新泡一杯!”
他嘴上吼得凶,可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他转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脚步匆匆地冲出办公室。他必须立刻去见赵县长。这已经不是扶贫项目一个窟窿的问题了,这是堤坝决口,洪水已经淹到了家门口。
整个县政府大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高压下的静默。
往日里清晨最热闹的走廊,此刻空荡荡的,只有王海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响。两边的办公室,门都紧紧关着,但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像一群受了惊的土拨鼠,探头探脑,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但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只响一两声就被人飞快地接起,然后是压得极低的、蚊子般的交谈声。偶尔有人从办公室出来去洗手间,都是低着头,脚步飞快,遇到同事也只是仓促地点个头,连眼神的交汇都尽力避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恐慌。每个人都在猜测,都在打听,但每个人又都怕引火烧身。那几辆黑色的轿车,就像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又会落在谁的头上。
扶贫办主任钱立业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如同失火现场。他整个人瘫在老板椅里,那件昨天还崭新挺括的白衬衫,此刻已经皱得像块咸菜干。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他的手机在桌上疯狂地震动,屏幕上闪烁着老婆、小舅子、宏图公司老板等各种名字,但他一个都不敢接。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无限循环: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博达咨询”?
他想不通,就像一只在蛛网上挣扎的肥硕飞蛾,永远想不通那张看似无形的网,是如何在它飞过的一瞬间就将它牢牢粘住的。
而在另一栋楼的财政局,局长张建民则表现得更为“镇定”。他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正有条不紊地操作着碎纸机。那台平日里很少动用的机器,此刻正发出低沉而欢快的嘶吼,将一张张带着他签字的票据和文件,吞进肚子,化为一堆毫无意义的纸屑。
他额头上全是汗,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他不像钱立业那样彻底崩溃,他还在试图自救。他一边销毁证据,一边在脑中飞速盘算,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那笔保证金的退还,手续齐全,流程“合规”。除非……除非有人能拿到银行最核心的流水数据,并且能将宏图和博达两条看似无关的线,精准地串联起来。
这怎么可能?
……
副县长办公室里,一室安宁。
林枫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关于全县水利设施秋季检修的报告,看得十分认真。窗外的喧嚣与恐慌,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的秘书,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端着水杯进来,脸上写满了兴奋与紧张的八卦欲。“林县长,您听说了吗?市纪委来人了,好大的阵仗!听说……是为扶贫项目的事来的!”
林枫从文件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嗯,听说了。”
小姑娘见他反应平淡,有些着急,压低声音补充道:“听说带队的是市纪委的张书记!整个大院都炸锅了,扶贫办的钱主任,今天早上就没露过面,估计是吓破胆了!”
林枫笑了笑,接过水杯:“知道了。把这份文件复印五份,下午开会要用。”
“哦……好。”小姑娘有些失望地走了出去,她觉得这位年轻的副县长,政治敏锐性是不是有点太差了。
林枫目送她离开,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去。他转动椅子,望向窗外。他的视线越过那些慌乱的人影,落在了那几辆黑色的轿车上。
他的脑海中,系统面板无声地浮现。那张【人际关系透视卡】构成的网络图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壮观的“灯光秀”。
以钱立业、张建民为中心的一大片光点,都从之前的灰色或浅红色,变成了刺眼的深红色,上面的数值疯狂跳动着。
【钱立业:-85,恐惧\/绝望】
【张建民:-78,惊恐\/毁灭】
【宏图公司老板刘宏:-90,末日\/怨恨】
甚至连一些他没打过交道的、其他科局的干部头顶,也冒出了【-40,惶恐\/自危】的数值,显然是这根藤上不大不小的瓜。
这张网,被他用一把火点燃,现在,网上所有的蜘蛛都在劫难逃。
他的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平静。他只是做了一件他认为必须做的事。就像一个医生,切除了一个恶性肿瘤,过程或许血腥,但目的是为了拯救整个肌体。
这时,县长赵立勋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王海闯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
赵立勋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着手,看着楼下那几辆车,身影显得有些萧索。他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慌什么。”
“赵县长,是市纪委的张云峰亲自带队!联合调查组!这……这火烧得太快了!”王海喘着粗气,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惶。
“我知道。”赵立勋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像一头被围困的狼王。“来得快,说明对方手里的东西很硬,硬到张云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一击致命。”
“是林枫!一定是他!”王海咬着牙说,“昨天他刚在会上发难,今天市里的人就到了!除了他,没有别人!”
“是他,但又不完全是他。”赵立d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我问你,就算是他,他一个刚来县里一个月的副县长,怎么可能拿到财政局和银行的核心流水?怎么可能把钱立业他外甥的身份证号都查得一清二楚?这些东西,就算让陈国忠去查,没有半个月也拿不下来。”
王海愣住了。是啊,这太快了,快得不合常理,快得像……像有人提前把所有的答案都写好,直接递到了市纪委手里。
“你的意思是……他背后有人?市里的人?”王海感到了更深的寒意。
“不一定。”赵立勋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还有一种可能,他手里有我们不知道的、能挖出这些东西的‘工具’。这个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他沉吟片刻,“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钱立业和张建民,是保不住了。现在要做的,是防火,不能让火烧到你我身上。”
王海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只要赵县长不倒,天就塌不下来。“那我们……”
赵立勋的目光变得幽深:“静观其变。让钱立业他们把嘴闭紧。只要咬死是他们自己的贪心,不牵扯到别的人,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两人同时朝窗外看去。
只见县纪委书记陈国忠,陪着两名神情严肃、一看就是市纪委的干部,从大楼里走了出来。陈国忠的脸色很难看,腰都比平时弯了几分。
王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以为这些人是要去扶贫办带走钱立业。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三人径直穿过院子,没有在扶贫办所在的二号楼停留,而是朝着财政局所在的三号楼走去。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钱立业那条小鱼。
他们要先抓的,是管着全县钱袋子的那只手——财政局长,张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