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燕大，夏末的余温还没散尽，风一吹，树叶簌簌往下掉，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老教学楼前的空地早被挤得水泄不通，各个院系的迎新桌一溜排开，铺着红布，摆着登记本，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脸上还带着乡音和青涩的新生们穿梭其间，叽叽喳喳的笑语里，满是对未来的好奇与憧憬。
苏禾走在林荫道上，怀里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西语专业参考书，看着那些穿着眼神里又亮又慌的新生，忽然想起自己去年入学时的模样。
看着这些人鲜活的模样，苏禾心里忍不住感慨：真好啊，一切都在往前跑，华国也会越来越好。
自从上次跟着顾淮安回了军区大院，把两人的关系摆到明面上，她心里也踏实了。
没了那些顾虑，她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有空泡在图书馆，偶尔跟顾淮安通个电话，听听他那边的叮嘱，日子过得充实又安稳。
可这份踏实日子没过多久，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找上门来。
这事说起来也巧，源头其实就是一句无心的感慨。
暑假的时候，苏禾被林教授看重，推荐她去参加了一场规格不低的涉外经济研讨会。
会上全是国内外的专家学者，对她这个学生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那天她从会场出来，刚好被同系的张兰撞见。
张兰了，性子直，藏不住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开学回宿舍，就跟室友们念叨开了：“我的天，你们是没瞧见！咱们系苏禾也太牛了吧！居然能去参加那种涉外经济研讨会，我听说，里头全是大佬级人物，咱们学校也就林教授有资格去呢！”
这话本是随口一说，带着点羡慕，没什么别的什么意思，可巧就巧在，隔壁宿舍几个刚入学的新生正好来串门，把这话听了个正着。
新生们刚进燕大，对啥都觉得新鲜又敬畏，心里难免藏着点懵懂的攀比，一听 “涉外会议” 这种听起来高不可攀的好事，议论起来。
“什么研讨会？听着这么玄乎，她一个大二的，能有这本事？该不会是走了什么门路吧？”
“我看悬！咱们都是挤破头考进来的，凭真本事吃饭，她怎么就能搞特殊？”
“早就听说她是系里的尖子生，可再厉害，这种好机会也轮不到她啊！说不定是跟林教授关系近，走了后门呢！”
这些话像长了脚似的，没几天在新生群里传得有模有样。
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在食堂、自习室里公开嘀咕，语气里满是不服气：“凭啥她就能走捷径啊？咱们辛辛苦苦读书，待遇差这么多？”
“我看她那第一名的成绩，说不定也掺了水分，不然怎么能让林教授这么偏爱？”
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传到了苏禾同届同学的耳朵里。
他们跟苏禾相处了一年，谁不清楚她的能耐？
课堂上，林教授抛出的那些西语国家经济形势的刁钻问题，往往是别人还在皱眉头，苏禾已经站起来侃侃而谈，见解独到又精准。
考试时，她的成绩单永远是系里最亮眼的，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连林教授都忍不住夸地道。
私下里，她看着清冷，不好接近，可谁要是拿着难题去请教，也从不藏私，耐心得很。
所以大部分老生都觉得这些谣言荒唐得很，压根没人信。
张兰知道后，心里别提多过意不去了，赶紧找到苏禾，搓着手道歉：“苏禾，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羡慕你能去那个会，随口跟室友念叨了两句，真没想到他们会传成这样……”
苏禾看着她一脸愧疚的样子，笑了笑：“没事，谣言而已，一阵风就过去了，跟你没关系。”
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也有少数人，要么是嫉妒苏禾成绩好，要么是闲得无聊，跟着凑起了热闹，说些模棱两可的酸话。
“苏禾确实厉害，这点没话说。不过那个涉外会议规格是真高，说不定真有林教授大力推荐的成分？”
“推荐也正常，尖子生嘛，教授肯定偏爱。只是被新生这么一闹，倒显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
这天中午，苏禾和室友李卫红刚端着搪瓷饭盒走进食堂，听见不远处几张桌子旁，几个新生正围在一起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矛头直指她。
李卫红是东北姑娘，性子本就火暴直率，一听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当场就炸了。
“哐当” 一声，她把搪瓷碗重重拍在桌上，声音清亮又泼辣：“我说你们几个新来的，嘴里能不能积点德？吃着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在这儿瞎编排人有意思吗？”
那几个新生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李卫红怒气冲冲的样子，瞬间都闭了嘴，你看我我看你，脸色涨得通红。
李卫红大步流星走过去，双手叉腰，眼神凌厉地扫过他们：“苏禾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跟她处了一年的同学还不清楚？她的成绩、她的本事，那都是一笔一划写出来、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背出来的！那个涉外会议就算是林教授推荐的，那也是她凭自己的能耐挣来的！”
她想起自己在林场插队时见过的那些搬弄是非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嗓门又提高了几分：“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躲在背后说闲话没人管！真有本事，你们也考个全系第一，也让林教授对你们另眼相看！没那个能耐，就别在这里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丢人现眼！”
李卫红的话掷地有声，中气十足，食堂里不少同学都停下筷子，朝着这边看过来。
这时，同班的张文斌正好也在食堂吃饭，他放下碗筷，慢悠悠走过来。
他父亲在外交部工作，见识比一般同学广些，也更清楚这类涉外会议的门道。
“李卫红同学说得对。”
“苏禾同学的专业能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课堂上她对西方国家经济形势的精准分析，考试时无可争议的优异成绩，还有她一口流利的英语语，这些都不是靠‘走后门’能蒙混过关的。”
他顿了顿，看向那几个低着头、满脸无地自容的新生，眼神里带着几分劝诫：“而且据我所知，这类涉外经济会议的代表选拔极其严格，不光要看专业成绩，还要综合考察外语水平、个人素养和临场应变能力，层层筛选下来，才能拿到入场资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参加的。”
“刚入学，大家还是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学业上，多去了解事实真相，少传播这些毫无根据的谣言。”
如果说李卫红的怒斥是一把火，烧得人无地自容，那张文斌的解释便是一汪水，温温和和却句句在理，一刚一柔，让那几个说闲话的新生更是抬不起头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