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部落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缓慢收紧的绝望之网中。
棘首领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大长老脸上的皱纹也深刻得如同刀刻。传统的防御和净化手段效果越来越差,部落的生存空间正在被一点点压缩。
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可避免地再次浮现出那个危险而疯狂的念头——或许,唯有以毒攻毒,唯有利用阿茸那令人恐惧的“吞噬”能力,才能遏制这无孔不入的侵蚀。
但这个提议太过禁忌,谁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直到一个深夜。
负责看守部落最重要的粮食窖穴的战士,突然发出了凄厉至极的警报!
当人们赶到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
窖穴厚重的石门上,不知何时,竟然爬满了密密麻麻、漆黑粘腻的、如同放大版蛞蝓般的变异生物!它们正不断地分泌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墨绿色黏液,疯狂地侵蚀着石门!门板上已经被腐蚀出数个浅坑,眼看就要被洞穿!
而在窖穴周围的地面上、墙壁上,更是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增生的、半透明的、散发着恶臭的菌毯状污染物!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扩张,所过之处,岩石都被软化消融!
这些鬼东西,竟然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部落的核心区域!它们的目的是摧毁部落的命脉——粮食!
“攻击!快攻击!”棘首领目眦欲裂,怒吼着率先挥刀砍去!
战士们纷纷攻击,刀光剑影,法术轰鸣!
然而,效果甚微!
那些变异蛞蝓物理防御极高,且被砍碎后流出的粘液腐蚀性更强,溅射开来,反而伤到了几个战士!而那菌毯更是诡异,被击碎后很快又能重新凝聚,仿佛无穷无尽!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战斗过程中,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阴冷粘腻的意志在试图钻入脑海,诱发出各种负面情绪,让人心烦意乱,难以集中精神!
“不行!这样下去挡不住!”大长老脸色惨白,撑起一个净化光罩,却也只能勉强抵挡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和黏液腐蚀,光罩在疯狂闪烁,眼看就要破裂!
就在这时,被外面惊天动地的动静惊动的阿茸,拉着我的衣角,怯怯地从通道口探出了头。
当他看到那几乎覆盖了整个窖穴区域的、疯狂蠕动着的、漆黑粘腻的恐怖景象时,吓得瞬间缩了回去,小脸煞白,呼吸几乎停止。
“回去!别过来!”棘首领看到阿茸,急忙大吼!
然而,他的吼声似乎刺激了那些污染物。菌毯剧烈蠕动,分出一股粘稠的黑绿色洪流,如同有生命般,猛地向着通道口、向着阿茸的方向扑来!速度极快!
“小心!”惊呼声四起!
我瞬间将阿茸护在身后,灵力爆发,斩向那股污秽洪流!
剑光掠过,污秽洪流被斩断大半,但仍有少量突破了防御,溅射而来!
眼看就快要沾到阿茸的时候。
阿茸吓得闭上了眼睛,发出绝望的尖叫!
就在那污秽即将触及他的瞬间——
他额间的冥痕,仿佛被这极致的危险和挑衅彻底激怒,轰然自行亮起!
深邃、幽暗、冰冷、带着一种被冒犯了的、至高无上的威严和……被勾起的、赤裸裸的饥饿感!
这一次,阿茸没有抗拒,也没有挣扎。
极致的恐惧,反而压下了一切杂念。求生的本能,以及对眼前这些“坏东西”毁坏家园、伤害大家的巨大愤怒,压倒了对自身力量的恐惧。
在那幽暗蓝光亮起的一刹那,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瞳孔深处,冰蓝之色再次浮现,却不再是漠然,更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般的凶狠和……一种被饥饿驱动的、近乎狰狞的决绝!
他对着那扑到面前的、散发着极致恶意的污秽洪流,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某种深埋的凶性,张开了嘴——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嘴,而是他整个存在仿佛化为了一个无形的、贪婪的旋涡!
“——啊!!!”
一声不似人类的、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极致吞噬欲望的尖啸,从他那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来!
那扑来的污秽洪流,如同遇到了宇宙黑洞,瞬间被扭曲、拉扯、撕碎,化作最精纯的负面能量流,疯狂地倒卷而入,被阿茸额间那幽暗的冥痕吞噬殆尽!
甚至……不够!
那冥痕闪烁着,传递出一种更加汹涌的饥饿感!
阿茸猛地抬起头来,那双冰蓝色的瞳孔死死锁定了前方窖穴门口那大片大片的、仍在疯狂蠕动的菌毯和变异蛞蝓!
他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绝伦的吸力!
如同长鲸吸水!
那覆盖了整个区域的、令整个部落束手无策的恐怖污染物,此刻竟然像是遇到了天敌,剧烈地、惊恐地挣扎蠕动起来,却根本无法抵抗那源自位阶的绝对压制!
它们化作一道道墨绿色的能量流,哀嚎着、尖啸着,被强行从实体中剥离,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阿茸额间的冥痕!
速度之快,数量之巨,远超上次吞噬毒素!
阿茸悬浮在半空中(被我紧紧扶着),小小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能量的风暴眼。幽暗的蓝光在他周身缭绕,将他映照得如同降世的冥神。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专注和……贪婪的饕足。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息。
当最后一丝墨绿色能量被吞噬殆尽,窖穴门口恢复了洁净,只留下一些失去能量支撑的、干瘪枯萎的残渣。
冥痕的光芒缓缓收敛。
阿茸从半空中落下,软倒在我怀里,再次陷入了力竭的昏迷。小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勾起,仿佛做了一个……饱餐一顿的美梦?
整个窖穴区域,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如同泥塑木雕,僵硬地看着那个昏迷的孩子,看着眼前干净得仿佛从未被污染过的场地。
这一次,再也没有欢呼,没有“净化之子”的称颂。
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无声的恐惧和震撼。
他们亲眼目睹了,何谓……深渊的胃口。
幽癸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看着昏迷的阿茸,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叹息的语调,低低地响起:
“看吧……这就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