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糖水?”
苏老愣住了,他行医大半辈子,遍览医书,从未听说过用如此简单之物来救治“痧症”垂危之人。这听起来更像是……民间充饥的土法子。
苏婉清也睁大了美眸,不解地看着林逸。周围的流民更是窃窃私语,大多是不信。
“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盐和糖能治病?那咱们还逃什么荒?”
“苏神医都没办法,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主意……”
那哭泣的妇人更是绝望地看向苏老,显然更信任这位老神医。
林逸心中焦急,时间就是生命!他顾不得解释太多,语气急促但清晰地对苏老说:“师父!他这不是普通的痧毒攻心,您看他的嘴唇,紫得厉害,小腿还在抽筋,这是体内津液,也就是水分和精微物质快要耗干的死症!根源在于失水脱力,导致心脉衰竭!现在灌什么药都来不及吸收,必须先补津液!盐能补充流失的体液根基,糖能快速提供元气,帮助吸收,温水不伤肠胃!这是最快的方法!”
他一番话夹杂着“电解质”、“脱水”等苏老完全陌生的词汇,但核心的“失水”、“津液耗干”、“补液回元”等理念,却瞬间击中了苏老!
苏老猛地再次看向患者,果然,那深陷的眼窝,干枯起皮的皮肤,无不印证着林逸“津液耗干”的说法!他之前只专注于“痧毒”,却忽略了这最根本的体衰之象!
是啊,若人体如灯,油尽则灯枯。他之前的针法,好比是想把灯芯挑亮,却没想到灯油已快烧干!而这盐糖水,岂不正是往里添油?
想通此节,苏老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婉清!照他说的做!取我们的盐和糖来!再拿个碗兑温水!”
“是,爷爷!”苏婉清见爷爷首肯,虽仍有疑惑,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一碗温热的、带着淡淡咸甜味的盐水准备好了。林逸在苏婉清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几乎没有了意识的患者头部稍稍抬起,用一把小木勺,舀了浅浅一点水,耐心地、一点点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顺着唇缝慢慢滴进去。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一开始,患者毫无反应,水顺着嘴角流下。林逸不气馁,继续尝试,调整着角度。
终于,在第五六勺的时候,患者的喉结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了几乎难以察觉的吞咽声!
“喝了!他喝下去了!”旁边的妇人第一个发现,激动地声音发颤。
这一声如同石子投入死水,在流民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竟然真的喝下去了?一个濒死的人,居然能咽下东西了?
林逸心中也是一喜,不敢怠慢,继续保持着这个节奏,少量、多次地喂着。他知道,对于严重脱水的患者,一次性大量饮水反而可能加重心脏负担。
苏老紧紧盯着患者的腕脉,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清晰地感觉到,手下那原本如同游丝、随时可能断绝的脉搏,在喂下水后,虽然依旧微弱,但竟然……变得稍微有力了一点点?而且那种沉伏欲绝、仿佛要彻底消失的感觉,稳住了!
这简直是奇迹!
他猛地抬头,看向全神贯注、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汗珠的林逸,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探究,更有一种发现瑰宝的惊喜。
这少年,不仅理论奇特,这临危不乱的处置和耐心,也远超同龄人!
约莫喂下了小半碗盐糖水后,那汉子虽然依旧昏迷,但原本惨白中透着死灰的脸色,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呼吸虽然仍旧急促,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
“好了,暂时不能再多了。”林逸停下动作,轻轻放下患者,擦了擦汗,“需要让他缓一缓,隔一会儿再喂一些。如果能找到干净的、煮过的水,不断少量喂给他,他活下来的机会会大很多。”
听到这话,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逸面前,连连磕头:“小神医!谢谢小神医!谢谢您救了我当家的!”
“大嫂快请起,我只是暂时稳住他的情况,后续调养还很久,而且……”林逸扶起她,眉头却并未舒展,他看向苏老和苏婉清,沉声道:“师父,婉清,我怀疑这不是个例。”
他指向周围面露饥渴的流民:“大家长途跋涉,饥渴交加,很多人可能都喝了不干净的生水。我担心,类似的‘痧症’,恐怕还会出现!”
苏老和苏婉清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会传染的时疫,在这密集、疲惫且缺乏药物的流民队伍中爆发开来……那将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逸的话,不远处,又响起了惊慌的呼喊:“不好了!这边也有人倒下了!又吐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