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总裁办公室,王亚茹指尖刚触到咖啡机按钮,财务总监就抱着账本撞进门来,纸页在晨光中飞扬如惊鸟。)
“工行、建行、农信社……”总监的眼镜滑到鼻尖,“六家银行同时发函要求提前收贷!”他抖着催款通知,红头文件像烧着的纸钱,“今天下午五点前必须到账二十八亿!”
李铁柱正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在“地王”图纸上堆成小丘:“二十八亿?够买咱们当年那口茶叶蛋锅——”刀尖突然折断,“连锅带灶买下整条街。”
(栓子冲进来时被地毯绊倒,手机滑到王亚茹脚边。屏幕亮着银行客服的未接来电,他爬着抓起电话嘶喊:“他们说咱的授信是‘临时冻结’!可工地等着发工资啊柱子哥!”
“工资?”李铁柱从笔筒抽出当年摆摊的记账竹牌,红漆数字早已斑驳,“去,把这个押给劳务公司。”竹牌扔在催款函上,“告诉他们,我李铁柱的信用——”,他突然掰断竹牌,“比银行金库的钢板厚实!”
(会议室投影屏闪烁着实时现金流数据,红色数字像心电监护仪最后的波纹。张志刚扯着头发哽咽:“材料商说不见款就停供,混凝土车已经在回撤了!”
王亚茹突然打开保险箱,结婚金饰和地契在绒布上泛着冷光。她抓起金镯子掂了掂:“当年你拿婚戒换车票,现在该我——”金镯砸在平板电脑的贷款合同上,“把这些换成钢筋水泥!”
“不行!”李铁柱夺过镯子,指腹摩挲着内圈刻字“肝胆相照”,“要押就押这个!”他掀开墙上幕布,露出省城地图——星辰花园、旧城改造、盐碱地大棚的照片密密麻麻,“去告诉行长们,我押上十年心血!”图钉被他掌心按进“地王”位置,“看他们敢不敢收!”
(儿童房监控突然传来儿子稚嫩的提问:“妈妈,为什么爸爸的电话一直在哭?”
王亚茹关掉平板上的预警提示,对着手机温柔回答:“因为爸爸在玩一个叫‘现金流’的游戏呀。”她转身抽出质押合同,笔尖在签名处悬停,“就像你搭积木,暂时缺几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奶声奶气的计数:“那我把小猪存钱罐给你!里面有三百二十一块六毛!”
李铁柱夺过手机,喉结剧烈滚动:“儿子,这钱……”他突然对着话筒吹起口哨——是当年摆摊时常哼的《在希望的田野上》。
(工地传来骚动。工头老赵满身水泥冲进会议室,安全帽砸在财报上:“李老板!工人们听说要停工,把塔吊围了!”他摊开掌心,露出磨破的手套,“大伙说不要这个月工资,但求别散伙!”
李铁柱盯着手套上凝固的水泥渣,突然抓起美工刀划向掌心。血珠滴在催款函数字上时,他笑出眼泪:“老赵,记得八七年咱们砌第一堵墙吗?”鲜血在纸张晕开,“当时你说——这水泥里有咱的命!”
(电梯门“叮”声响起,三家银行副行长同时现身。工行那位捏着佛珠开口:“李总,我们也很为难……”
李铁柱突然扒开衬衫,心口疤痕狰狞如蜈蚣:“各位领导,这伤是当年为保货款挨的刀。”他指尖戳着疤痕,“今天你们这二十八亿——”鲜血顺着手腕流进袖管,“比那刀狠多了!”
建行副行长悄悄踢翻废纸篓,王亚茹弯腰时瞥见他鞋底沾着陈嘉明高尔夫俱乐部的草屑。
(财务室电话被债主打爆。栓子抱着座机蜷在角落,突然蹦起来:“柱子哥!食品厂周厂长带着全厂职工堵门口了!”
李铁柱冲下楼时,看见酱油厂老工人们正把存折往财务窗口塞。周厂长举着搪瓷缸喊:“当年你赊账十八块没跑!现在咱们凑十八万给你过坎!”
王亚茹突然举起手机录像:“各位叔叔阿姨,我们现在需要……”她镜头扫过老人皲裂的手,“需要你们对着镜头说——这钱是借给李铁柱个人的!”
(深夜的集团大厅,李铁柱站在堆积如山的存折中间,对着直播镜头撕碎银行催款函:“各位乡亲!这些纸片——”纸屑撒向人群,“比不上你们账本上任何一个数字珍贵!”
老周突然爬上运货叉车,举起半世纪前的酱园账本:“1985年腊月初八,李铁柱赊酱油五斤——至今未赖过一分账!”泛黄的纸页在夜风中哗响,“今天谁要逼死他,先问我这老账房同不同意!”
(凌晨两点,王亚茹发现李铁柱在儿童房拼积木。儿子梦呓着“爸爸加油”,他正把最后一块积木塞进“银行”模型窗框。
“还差多少?”她递过温水。
李铁柱捏着积木的手背青筋暴起:“栓子刚汇报,工人集资凑了八千万,老客户预付款三亿,供应商宽限半个月……”积木突然碎裂,“还差个零头。”
窗外忽然射来车灯,马前进提着破旧公文包蹒跚而入。他掏出的不是文件,而是半块砖头——带着红星纺织厂的标记。
“我刚从陈嘉明舅舅家出来。”老人把砖头按在积木城堡顶端,“他外孙明天出国留学。”砖块压塌了“银行”模型,他咳嗽着笑,“这砖头……是当年你帮我老宅修墙时多送的。”
(晨光熹微中,李铁柱站在星辰花园最高楼顶。脚下是排队送存折的职工,远处是轰鸣的工地。
王亚茹接完电话轻笑:“刚收到消息,陈嘉明控股的村镇银行系统故障,取款机吐不出钱。”
他抓起对讲机,电流杂音裹着他的嘶吼:“全体都有!今天混凝土浇筑量加倍!”钢筋碰撞声如编钟齐鸣,“让银行看看——”,他朝初升的太阳张开双臂,“什么叫真正的硬通货!”
风中飘来儿子用电子表发来的语音:“爸爸,我把早餐钱省下来了……”背景音是幼儿园全体童声,“我们都不喝牛奶啦!”
李铁柱蹲下身,把脸埋进安全帽。朝阳在他染血的衬衫上,烙下滚烫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