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和云哲走后,客厅里的暖意像是随着关门声一起散了,易南希独自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茶杯的余温,心里却突然空落落的。没等她回神,那些压在记忆深处、和林知意有关的不愉快,竟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那些自己做过的、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暗地里给林知意使绊子,在旁人面前说她的闲话,甚至故意制造误会让她难堪——此刻像清晰的画面,在脑子里反复闪回,让她莫名攥紧了手,指尖泛白。
她太清楚了,这份对林知意的敌意,从头到尾都只源于一个人:上官昀。
他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两家大人有意无意的撮合,像一层默认的滤镜,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易南希自己也这么笃定,她始终觉得,上官昀就是最适合自己结婚的人。
那些年里,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砸在了这上面——记得他的喜好,迁就他的习惯,甚至为了他去学自己本不感兴趣的马术和茶道。她小心翼翼经营着这份“默契”,满心以为只要等下去,就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他们那个由父辈们商量好的婚事,早晚都要兑现。
如果不是那次宴会上,上官昀亲手把拍下的三千万红宝石项链,轻轻戴在林知意的脖子上,她到现在都还会相信,那条流光溢彩的项链,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要在某个特殊日子送出的惊喜。
可现实像一盆冷水,狠狠浇灭了她所有的期待。从项链被扣在林知意颈间的那一刻起,她才惊觉,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天造地设”,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执念。
她又想起第一次看到林知意名字的场景——不过是财经版角落里一篇报道里,寥寥几句关于某个合作项目的提及。那时她扫过那行字,只觉得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压根没察觉这个名字背后的女孩,会在后来彻底打乱她的人生。
第一次真正见到林知意,是在她自己的回国宴上。她作为主角,穿着精心挑选的高定礼服,正应酬着前来道贺的宾客,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了角落里的身影:身形羸弱,个头小小的,身上的衣服普通且低廉,在满场华服里显得过分寒酸。易南希当时就在心里嗤笑,那个在京市圈子里向来高冷缄默、对谁都懒得多看一眼的上官昀,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
可命运偏就爱开这种玩笑。当林知意被宴会上的人围着嘲弄、戏耍,窘迫得手足无措之际,上官昀及时出现了。他拨开人群走到林知意身边,不仅当众宣布“林知意是我的结婚对象”,还毫不留情地重重惩罚了那些戏弄她的人,那护着人的姿态,是易南希从未见过的模样。
而他那句“林知意是他结婚对象”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易南希脸上。她僵在原地,感觉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戏谑,还有藏不住的看热闹。那些年她小心翼翼维系的“般配”假象,那些她笃信不疑的“天造地设”,在这一刻碎得彻底,连带着她的骄傲和尊严,都被碾得毫无余地。
也就是在那场宴会后,她对林知意的敌意彻底翻涌成了恨意。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把林知意“不堪的身份”挂在嘴边,在私下里任意嘲讽——仿佛这样就能消解掉自己被当众“打脸”的难堪,能让那份破碎的骄傲稍稍找回点平衡。
如今,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早已过去,她也和林砚之走到了一起,生活渐渐归于平静。可发生过的事,像刻在心上的印记,始终真实存在着,这也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看见林知意就忍不住介怀的根由。
她不是没察觉自己的“小气”,可潜意识里,真正让这份介意不断放大的,是更深的难堪与讽刺:当年她卯足了劲嘲笑林知意是私生子,后来才惊觉,真正身份不堪的人却是自己——比起林知意,她连个名正言顺的私生子都算不上。
看着林知意一步步变得越来越优秀,从当年那个在宴会上窘迫无措的女孩,长成如今从容自信的模样,易南希心里的别扭就更甚。她实在没法心无芥蒂地和这个女人建立友好关系,直到今天,每次面对林知意,她都觉得自己矮了半截,那些藏在心底的过往,让她始终抬不起头,更没面子。
而眼下,所有纷扰的症结,也是她必须直面解决的核心——正是高云凤和易向行那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她实在受够了这种无休止的消耗,无论是对易家,还是对上官家,这段沉在岁月里的过往都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彻底了断。否则,那些藏着的秘密、没说清的纠葛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让两家永远别想真正消停,更谈不上太平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