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的余波尚未平息,当铺迎来了一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访客——一位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年轻程序员,阿哲。
他怀里紧抱着一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手指因过度敲击键盘而微微颤抖。
“掌柜的……我撞鬼了……在代码里!”阿哲的声音沙哑,带着数字时代特有的焦虑,“我负责维护一个老旧的匿名论坛‘暗角’,最近……最近论坛里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直播帖,标题是‘我死后的第七天’。”
阿哲点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极其简陋、仿佛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论坛界面。
置顶的一个帖子,发帖人Id是乱码,直播窗口里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布满雪花的黑白监控画面,画面中央是一张空着的旧式木椅。
没有声音,但帖子下方的回复数却在实时增加,回复内容全是乱码,仿佛无数人在无声地观看、讨论。
“这个直播……删不掉!封不了Ip!”阿哲恐惧地指着屏幕,“更可怕的是,凡是试图强行关闭直播或删除帖子的管理员,他们的电脑都会在午夜自动重启,然后屏幕上会显示出一行血红色的字:‘不要打扰我’……已经有三个同事精神崩溃住院了!”
他典当的,是这份如影随形的“数据恐惧”;所求的,是彻底清除这个“电子幽灵”。
镜渊之力扫过电脑屏幕,我看到的并非电磁信号干扰,而是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数字执念,依附于论坛古老的底层代码之中。这执念充满了不甘、孤独和一种想要“被看见”的强烈渴望。
“不是病毒,也不是黑客。”玄夜的身影在屏幕反光中微微波动,“是残留在数据废墟中的意识碎片,因某种强烈的执念与特定的网络节点(这个老旧论坛)产生了共鸣,化作了‘数字幽灵’。”
沈晦的指尖拂过屏幕,月光之力试图净化,但那数字执念如同水银泻地,在代码的海洋中不断转移、重组,难以捕捉。“它的根基很深,与论坛的‘记忆’融为一体了。”
“能追溯源头吗?”我问道。
阿哲调出了一份加密的服务器日志备份:“‘暗角’论坛的前身,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私人聊天室。创始人是两个大学生,后来……其中一个好像因为意外去世了,聊天室就关闭了,数据被封存,直到几年前被人重新挖出来建了这个论坛。”
意外去世?数字幽灵的执念,很可能与此有关。
我们让阿哲调出了那份尘封的原始聊天记录(经过艰难的数据恢复)。记录显示,两位创始人,阿明和小晚,志同道合,关系亲密。但在聊天室关闭前最后几天的记录却充满了争吵、误解和未说完的话。随后,便是阿明因车祸意外去世的噩耗。小晚在最后一条留言里写道:“阿明,对不起,那些话不是真心的……你还能看到吗?”
线索指向了小晚。我们通过阿哲的关系网,几经周折,找到了如今已步入中年、隐居在郊区的小晚。她看到我们带来的聊天记录,泪流满面,道出了当年真相:两人因志向不同发生激烈争吵,她说了许多伤人的话,阿明负气离开,却遭遇车祸。她一直活在愧疚中,认为阿明的死与自己有关。
“他……他是不是还在怪我?”小晚颤抖着问。
我们没有回答,但心中已有猜测。阿明的数字幽灵,徘徊不去的执念,或许并非怨恨,而是想要听到一句迟来的“道歉”与“和解”,或是……只是想用这种方式,与昔日唯一的挚友,再次“连接”。
回到当铺,我们让阿哲在论坛后台植入了一段特殊的代码——并非删除,而是一个“对话窗口”,窗口里是小晚亲手写下的一封长信,信中充满了忏悔、怀念与释然。同时,我们以裁断之力为引,将这份跨越生死的歉意与和解的意念,化作一道纯净的数据流,注入那顽固的数字执念核心。
直播帖中的雪花屏突然停止了闪烁,监控画面里的木椅上,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年轻男子的轮廓,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镜头,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直播窗口暗了下去,帖子自动锁定,再也无法回复。
论坛恢复了正常。阿明和他的同事们再也没有遇到怪事。
阿明的数字幽灵,终于得到了安息。他执着的,或许只是一个句号。
往生簿上,关于此事的记录旁,出现了一个老式电脑显示器的简笔画,旁注:
“魂魄可散,执念难消。数据深海,亦有孤岛。心结得解,比特亦可安眠。”
看来,执念当铺的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了赛博空间。
这或许意味着,未来的“客人”,将更加超出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