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巅城的夜色像打翻的墨砚,浓稠得化不开。夏家大宅的烛火在窗棂上摇晃,把女娃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抚着珍珠项链,想起年轻时和夏宕泛舟湖上,月光落在水面碎成银鳞的模样。
外祖母,我害怕。花熊抱着诗集钻进她怀里,墨香混着孩童特有的奶香。岛花却把软剑擦得铮亮,鹅黄裙摆扫过青砖:怕什么!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雪岛熊突然站起身,耳朵动了动。远处传来隐约的号角声,像是从城西码头方向飘来。雪花握紧丈夫的熊掌,月白衣裳下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从未忘记云九霄提起父亲时,那抹不怀好意的笑。
子时的城西码头,薄雾像轻纱笼罩水面。二十艘乌篷船静静停泊,船帆上绣着金线勾勒的云纹。云九霄倚在船头,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旁红衣女子阿瑶捧着一盏猩红的灯,光晕映得她丹凤眼越发妖冶。
夏夫人果然守信。云九霄抬手,灯笼次第亮起,照亮码头暗处密密麻麻的人影。夏宕握紧檀木拐杖,杖头雕着的盘龙仿佛要破木而出:少废话!说清楚雪岛沉船的事!
云九霄轻笑一声,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佝偻的身影被推搡着上前,白发凌乱遮住半张脸。雪花猛地捂住嘴——那身破旧的海员服,和父亲书房里泛黄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雪花冲上前,却被雪岛熊一把拽住。老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花...花丫头?他踉跄着要扑过来,却被阿瑶甩出的红绸缠住脖颈。
别急啊,哈船长还没说完呢。云九霄慢条斯理地打开折扇,扇骨上的青竹图在灯笼下泛着幽光,二十五年前,有人买通了商船舵手,故意让船偏离航线。而那个人...他突然指向女娃,就在你们之中!
雪岛熊怒吼一声,熊掌拍碎身旁的木桩。花熊吓得诗集掉在地上,岛花已经踩着船舷跃起,软剑直指云九霄面门。夏宕却伸手拦住众人,白发在风中根根竖起:血口喷人!我夫人在雪岛求生二十五年,岂是你能污蔑的!
云九霄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剑锋,指尖弹出三枚银针。银针擦着岛花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船板,激起一阵紫烟。女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珍珠项链随着喘息轻轻摇晃。她想起坠机那晚,也是这样呛人的烟雾。
外祖母!花熊冲过去扶住她,却被夏宕一把推开。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狠厉,檀木拐杖横扫,竟逼退了云九霄身边的侍卫。雪花这才发现,父亲被红绸缠住的手腕上,有道狰狞的齿痕,像是被什么巨兽咬过。
雾气越来越浓,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声。雪岛熊突然浑身紧绷,熊掌死死护住妻儿。雪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水面下隐隐有黑影游动,所过之处泛起诡异的蓝光。云九霄的脸色终于变了,收起折扇厉喝:启动机关!
乌篷船上的灯笼同时炸裂,迸射出漫天火雨。女娃在浓烟中抓住夏宕的衣袖,二十五年前雪岛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也是这样,在暴风雪里抓着唯一的依靠。而此刻,更大的风暴,正在这雾锁的码头中央,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