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盯着那张纸条。风从西隘方向吹来，带着尘土味。她没动，手指捏紧了纸条边缘。
一名士兵快步跑进高台，铠甲沾满泥灰，脸上有擦伤。他单膝跪地，声音发哑：“报告长官，昨夜西隘三里外地面震动三次，持续时间超过半个时辰。我们埋的震感木桩全倒了。”
艾琳把纸条递给他：“你认得这字迹吗？”
士兵摇头：“不是我们的传令兵写的。但内容……和我看到的一样。”
艾琳转身走下高台，直奔指挥帐。士兵跟在后面，喘着气补充：“脚印是新的，铁掌宽两指，间距大，马蹄钉排列成环状。不是轻骑，也不是山地部队。”
帐内已有文书官在等。艾琳一进门就下令：“调出缴获敌军装备清单，重点查重装骑兵制式马具和护甲记录。”她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西隘到南谷的路线，“再派人去问猎户，最近有没有见过大型车队经过林道。”
文书官翻了几页册子，抬头说：“上个月底，灰岩镇以北三十里发现深车辙，通向国境线。当时以为是商队，没人上报。”
艾琳点头：“不是商队。邻国开始动真格的了。”
她走出帐外，召来巡逻队长：“把所有了望塔的观察频次提到每刻钟一次，西线加倍。另外，通知雷恩，让他带十人来开会。”
太阳升到中天时，侦察兵带回了一块金属片。是马蹄铁的一角，上面刻着编号和徽记。文书官比对后确认，属于邻国皇家重骑兵团第三营——一支从未出现在边境冲突中的部队。
艾琳坐在案前，看着那份名录。这支队伍训练五年以上，全员配备复合装甲，战马经过耐力强化，擅长长途奔袭与正面突破。他们来的目的不是骚扰，是摧毁。
她站起身，走向校场。
操练声还在继续。游侠和雇佣兵正在演练陷阱布设，一组人挖坑，另一组搬运木桩。几个新兵围在角落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艾琳走过去，站在他们面前。
没人抬头。
她说：“你们听说了吗？重骑兵要来了。”
年轻游侠抬起头，脸色发白：“他们一人能顶十个。我们拿什么挡？”
“你知道重骑兵最怕什么？”艾琳问。
众人静下来。
“怕泥地，怕断粮，更怕一群不肯倒下的人。”她说完，转向教官，“把今天训练改成实战模拟。目标：用轻兵诱敌，让假溃败引重骑入陷坑，然后火攻。”
命令传下去后，操练节奏立刻变了。有人搬来干草堆模拟火障，有人重新测量陷坑深度。原本松散的队伍开始分组协作，游侠负责引马，雇佣兵埋伏两侧。
艾琳没再说话，只是看了一会儿，然后返回指挥帐。
雷恩已经到了，还有三名军官和两名游侠队长。艾琳摊开地图，用炭笔画出三条线。
“第一道防线在南谷入口，利用密林设伏。敌人若强行推进，必减速。我们在两侧高地布置滚石和箭阵。”
她点向中间一条支路：“第二道防线在这里。旧矿道已经清理完毕，可以通人通车。一旦前线受压，部队能快速转移或包抄。我会让铁匠连夜改造几辆推车，用来堵路。”
最后一笔落在主堡外围：“第三道是最后防线。拒马加厚，火油槽提前注满。每一处墙角都要安排双岗轮守。”
雷恩皱眉：“如果他们不分批进攻，而是集中冲一点呢？”
“那就让他们冲。”艾琳说，“但我们不会只守一处。他们会发现，打下一座哨塔，背后立刻冒出三支反击队。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一名军官问：“村民怎么办？”
“非战斗人员全部转移。”艾琳说，“山洞避难所已经清空，存了十天的粮和水。老人、孩子、伤员优先撤离。后勤队今晚就开始行动。”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命令逐项下达，各队负责人领命离开。雷恩最后一个走，临出门前说：“这次不一样了。他们是冲你来的。”
艾琳没回答。等所有人都走了，她仍站在地图前。
文书官进来誊写调度令。炭笔的痕迹在纸上沙沙作响。艾琳翻看最新侦察报告，每一份都提到重型运输痕迹，有的还附了拓印图样。
她拿起一块木牌，在上面写下“重骑三营”四个字，钉在西隘位置。又取一块，写上“未知主力”，钉在国境线深处。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士兵送来新的消息：东侧林区发现被砍断的路标桩，切口整齐，是军用斧所为。同时，南谷探路小队回报，前方五里处有新鲜马粪，数量极多。
艾琳把这两条信息记在边角。
她知道，对方已经在动。不是试探，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要打一场决战。
但她不能乱。
她坐回案前，重新检查兵力分布图。轻骑还能出动四十人，游侠八队共三十二人，雇佣兵三十七人可战，加上本地民兵，总数不到一百五十。而一支标准重骑营就有五百人以上，配有攻城器械。
差距太大。
可她还有地形，还有准备时间，还有愿意留下来的人。
她提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下一步指令：加强夜间巡逻频率，所有通信改用手语+密语双轨制；暂停一切非必要外出任务；主粮库实行双人锁管；每日早晚各一次全防区状态通报。
写完，她合上本子。
帐外天色渐暗。校场上的训练还没停。火把点亮了半边营地，人影来回穿梭。有人抬着木箱往山洞走，那是药品和备用武器。
艾琳走出帐门，看见一个少年正抱着竹哨奔跑。他满脸汗水，脚步却很稳。那是昨天给她送汤的孩子。
她招手让他过来。
“还能跑吗？”她问。
“能！”少年喘着气，“我一天能跑二十趟！”
“好。”艾琳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牌，挂在他脖子上，“你现在就是传令兵。记住，每条命令必须亲手交给接收人，听到回复才算完成。”
少年挺起胸膛，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转身又跑了出去。
艾琳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她回到帐中，继续看地图。炭笔在南谷弯道处画了个圈。那里地势狭窄，两侧陡坡，适合埋伏。但如果敌人派先遣队探路，可能会识破。
她需要一个更狠的饵。
正想着，帐帘被人掀开。是巡逻队长。
“长官，西隘方向……又有震动。”
艾琳站起来。
“这次不止是马蹄声。”队长说，“地面一直在抖，像有很多辆车在靠近。”
艾琳抓起外袍，大步走出帐篷。
夜风迎面吹来。远处的地平线漆黑一片，但脚下的土地，已经开始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