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看到这里脸色终于微微变化。
屏幕中是未来的事情,和现在已经被暴露异能特务科身份的安吾不同,屏幕里的那个时间点,“他”依旧是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员,处理着数不清的情报。
按照安吾的敬业负责,“他”的行动,多半都带着双重的目的。
那么,那个“太宰治”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是发现了什么吗?
太宰治的内心不断涌上不安,他想起之前“织田作”留给“自己”的遗言,起因……就是这里吗?
他们现在来看,并不能看见什么屏幕之外的信息,唯一能够看到的,或许就是伞上有雨。但这也影响不到什么,还是信息量太少。不过看“他”这突兀的问话,他大概能够肯定,“他”对“安吾”已经起了疑心。
他看着“太宰治”很快便又岔开话题,心想:“所以,‘你’这是在假装自己没看见吗?”
森鸥外看了他一眼,对他忽然安静下去的样子似乎有些稀奇,但他想了想,也只是宽容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对话有点问题吗?”
家入硝子看他,顺从地接了一句:“什么问题?”
五条悟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说:“嗯……有点突兀?”
很明显,这其中有些生硬的转折不可能没有人注意,五条悟自己想了一会儿,很快又放弃了,他又说:“不过……坂口安吾是你们另一个势力的卧底吗?呃,应该是官方的卧底?”
他看向被卧底的组织老大森鸥外,说:“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吗?把情报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你也不害怕他不尽责。”
五条悟扫了一眼“织田作之助”的心声,对“坂口安吾”的重要性有了一个认识,也对森鸥外对他的放心有些震惊。
坂口安吾欲言又止。
森鸥外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我很放心,每个人都有适合他的用法。”
是否是卧底,知道不知道其实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的,重要是能不能用、好不好用。更何况,有时候卧底更好用,所以他还是挺喜欢处理工作效率一流的坂口君的。
五条悟品了品,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个用词有点怪?用法?这个词对吗?”
庵歌姬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来,说:“这不就是上司最常见的压榨形容吗?下属只是物品,只分好用不好用、得用不得用。”
五条悟看向她,随口问了一句:“歌姬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冥冥说:“这个道理在咒术界也是适用的。”
那些实力不行的低等级咒术师,在高层的眼里,大概也就是耗材而已。
这些事情当然不会出现在五条家大少爷以及五条家新家主、咒术界最强的身上,他或许能够感觉到高层对低级咒术师的漠然,但他接触也不够多,认知也不够深入。
“这样啊……”五条悟眨眼,若有所思。
国木田独步看着“织田作之助”介绍自己的工作内容,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还真没想到,底层的黑手党成员,居然做着调解员的活。
他有些纳闷,织田作之助都能出现在这里了,虽然不显,但说不定就是哪一方面很出众或者很重要,这样的人应该也能称得上一句“人才”,只是……为什么森鸥外好像对他很不在意的样子?“他”到未来也只是一个没有头衔的底层成员?
江户川乱步目光正好从他身上扫过,淡淡说道:“对于那个大叔来说,用不用得上才是最重要的。”
织田作之助实力很强,但是他秉持着不杀人的规矩,对森鸥外就没有用,他当然是不在意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曾经见过一次面的少年杀手,最后会成为黑手党的底层成员,干的尽是些琐碎的事情。
不过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织田作之助,想道:如果可以,他倒是可以加入侦探社,新一代保父什么的,感觉侦探社在未来可能会需要。
国木田独步有些明悟,缓慢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太宰治”的兴趣点,又感觉到了头痛——所以未来的“自己”这么暴躁,就是因为有了太宰治这样的搭档吗?感觉真的是好辛苦的样子。
太宰治这样的性格,和他严谨的习惯完全不相符。所以,为什么未来“太宰治”加入侦探社,会是他的搭档啊?是因为身份问题吗?
家入硝子微微睁大眼睛,说:“不约而同的聚在这里吗?也是很有默契了。”
他们三个人,身份各不相同,大概工作和时间也都是对不上的,但就是能够没有提前约好而在这个酒吧相聚,也挺厉害的。
她歪了歪头,想到:或许,这就是缘分?
不过……她有些奇怪:“为了‘野犬’干杯是个什么理由啊?流浪的野犬?但也不像啊?”
夏油杰眼睛看着屏幕,看着三杯里面液体的颜色不尽相同的酒杯在空中碰杯,说:“为野犬干杯……和野犬相对的,是家犬吧?所以他们是想表达,他们是自由的?”
相比于有主人饲养的家犬,野犬是必须互相撕咬才能活下去的存在,再加上他们的立场,也就是黑手党的成员,互相厮杀、放肆生活、拒绝“饲养”,那么“野犬”这个形容确实还算合适,无主的野犬,或许就是他们自由的灵魂、野性的生命力的体现。
五条悟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说:“杰,看起来你深有体会?”
“不过,‘自由’……所以他们三个也是叛逃的苗子?”
嗯,在未来,“坂口安吾”大概率是暴露了身份离开了黑手党,剩下的“织田作之助”死了,“太宰治”叛逃,居然也挺契合的?!
说出“为野犬干杯”的三个当事人都只是笑笑,没有说他们的猜测对与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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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忽然用开朗的声音问道:“我说安吾,你包里有相机吗?”
公事包被放在吧台上,被太宰治尊称为“老师”的猫咪出现在它的旁边。
坂口安吾说:“有啊,工作用的。”
太宰治用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说:“拍个照吧,留个纪念!”
“纪念?”坂口安吾有些疑惑地看他。
织田作之助也有些不解:“纪念什么?”
太宰治淡淡笑了起来,温和地说:“纪念我们三人在此聚首。或是庆祝安吾出差结束、庆祝处理哑弹、或是其他什么都行。”
织田作之助看他,说:“我们不是经常三个人一起喝酒吗?”
“谨遵干部大人的吩咐。”坂口安吾耸耸肩说,接着便从公事包里取出黑色相机。那是一台旧型的底片相机,已经用了很久,处处可见黑色涂装剥落的痕迹。
太宰治面对镜头摆出了最帅气的角度:“要把我拍的帅一点喔,这个角度拍起来比较帅气。”镜头中,被叫做“老师”的猫咪安静地蹲坐在他的旁边。
旁边浮现两行字——太宰治,异能力「人间失格」。
黑白底片定格。
坂口安吾说:“我就不拍了吧。”但是他微微皱着眉的样子也被拍了下来,“老师”也出现在了他的照片中,就蹲在他旁边的吧台上。
黑白定格中,出现了他的异能力名——「堕落论」。
织田作之助转头看向他们,正好被拍下“老师”爬到他肩上的那一瞬间。
身旁的文字,是「天衣无缝」。
他们三个人,都是异能力者。
进行到正式的合照,坂口安吾一边调整着相机,一边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拍照了?”
桌子旁边的沙发上,“老师”安静蹲坐在一旁,注视着他们,似乎就是一个见证者。
“我觉得今天要是不拍,就无法留下我们曾在此把酒言欢的事实。”太宰治轻轻笑着,“一切终将消散。”
织田作之助一顿,看了他一眼。
太宰治提醒道:“织田作,看镜头。”
坂口安吾在织田作之助的另一边坐下,画面就此定格。
织田作之助的内心旁白再次响起——
结果被他说中了,那天成了我们的最后机会。
存在于我们之间,肉眼看不见的某种东西——由于失去后的空白而无法得知其存在的某种东西,那天是将它保留在照片里的最后机会。
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在那家酒吧里拍照。
因为我们三个当中的一个,不久之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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