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烧烤城。
整条街灯火通明。
姜小糖一眼就锁定了不远处，人最多的一家大排档。
王大力他们就坐在中间位置。
王大力脱掉了她给他买的那身运动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正咧着嘴跟旁边的陈默说着什么。
陈默还是一副酷酷的样子，手里夹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赵德柱面前摆着一杯酸梅汤，那架势不像是在撸串，倒像是在参加学术研讨会。
还有张小北、苏晴姐他们，一桌子人有说有笑。
姜小糖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
“小糖，发什么呆呢？”
母亲林慧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我们就在这家吃吧！”
姜小糖回过神，指着离王大力他们最远、人也不少的烧烤店。
她得先安顿好这两位“大佛”，才能溜过去。
“这里？”
林慧还没开口，姜文博已经皱起了眉头，“这么吵的地方，能吃饭吗？没有一点体验可言。”
“这地方油烟味也太大了……”
林慧拿出纸巾，优雅地捂住了口鼻，脸上写满了嫌弃。
她从小在书香门第长大，后来嫁给同样家境优渥的姜文博，别说这种路边摊了，就连稍微平民一点的馆子都很少去。
“爸，妈。”
姜小糖挽住林慧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你们不觉得，这种地方才最有烟火气吗？”
“烟火气？”
林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只闻到了油烟味，呛死人了。老姜，咱们车上还有口罩吗？”
姜文博想了想，“后备箱里好像还有一包N95，我去帮你拿。”
“哎哟，我的爸妈呀！”
姜小糖彻底无语了，“你们戴着口罩，确定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做流行病学调查的？”
她故意把脸一板。
“你们要是觉得这里环境实在太差，接受不了，要不……你们二位先回车上等我？”
“我一个人吃得快，吃完就去找你们。”
这话一出，姜文博和林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
他们还以为女儿是生气了，是在说反话。
“不不不，我们不走。”
林慧连忙摆手，拉着女儿在油腻腻的塑料凳子上坐下，“妈妈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姜文博也清了清嗓子，坐了下来。
“电视上的专家都说了，吃一顿烧烤，等于抽六十根烟呢！”林慧还是不放心，又开始念叨起来。
姜小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妈，那我问你。”
“啊？”
林慧被女儿这突然严肃的语气问得一愣。
“这个‘吃一顿烧烤等于抽六十根烟’的数据，它保真吗？”
姜小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母亲。
“是哪个专家说的？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他的论文发在哪个核心期刊上了？ScI影响因子多少？有没有经过双盲实验和同行评审啊？”
一连串专业术语砸下来，直接把中文系讲师林慧给砸懵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就是看电视上说的……”
“那不就结了。”
姜小糖得意地一摊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本塑封的菜单，上面沾着油点子。
“老板！先来二十串五花肉，多辣多孜然！”
“十个烤腰子，要焦一点的！”
“再来十串烤韭菜，五个烤茄子，两份锡纸金针菇！”
她点菜的声音清脆又响亮，那股熟练劲，让一旁的姜文博和林慧目瞪口呆。
这……这还是他们那个连酱油和醋都分不清的宝贝女儿吗？
她是什么时候对这种“垃圾食品”这么了解的？
两人心里五味杂陈，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很快，一个不锈钢托盘被“哐”的一声放在桌上。
烤得焦香金黄的五花肉上撒满了辣椒面和孜然粒，还在“滋滋”地冒着热油。
碧绿的韭菜和紫皮茄子散发着蒜蓉的浓香。
那股又麻又辣又香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挠得人心痒痒。
“爸、妈，这些都烤熟了，可以直接吃。”
姜小糖拿起两串烤得最漂亮的五花肉，像献宝一样分别递到父母面前。
姜文博和林慧看着那油汪汪的肉串，脸上写满了抗拒，但喉结却不争气地滚动了一下。
最终，两人都抱着“就尝一小口，免得女儿不高兴”的心态，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去。
下一秒。
两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外皮被烤得焦脆，内里的肥油已经完全融化，只剩下丰腴的肉香。
辣椒的灼热，孜然的异香，还有炭火独特的烟熏味，在口腔里瞬间爆炸开来！
这……这玩意儿也太好吃了！
简直比静园那道工序复杂的松鼠鳜鱼还要过瘾！
一串肉下肚，两人不约而同地、本能地就朝着盘子里剩下的肉串伸出手去。
手在半空中，碰到了。
两人一抬头，才发现姜小糖正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爸，妈，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这烟火气的东西，味道也还不错呀？”
姜文博和林慧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两人闪电般收回手，同时摆出一副索然无味、兴趣缺缺的表情。
“一般般吧。”
姜文博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强装镇定。
“太油腻了，不健康。”
林慧也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可他们的眼神，却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往那盘烤串上瞟。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得去个洗手间。”
姜小糖站起身，俏皮地眨了眨眼。
“两位老师，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
说完，她就哼着小曲，朝店后面走去。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姜文博和林慧对视一眼。
两人都是聪明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女儿故意给他们俩找的台阶下。
现在离开，就是想给他们留点面子，让他们可以敞开了吃。
“咳。”
姜文博清了清嗓子，“慧啊，咱们不能吃，这东西不卫生。”
“对，不能吃。”
林慧也严肃地点点头，“全是致癌物。”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坚决。
三秒后。
“老姜，你到底吃不吃？你不吃我可全吃了啊！”
“谁说我不吃！”
两人再也顾不上什么教授风度、淑女气质了，一人抓起一大把烤串，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快吃快吃！趁小糖还没回来，赶紧吃！”
“这个鸡翅好吃！你尝尝！”
“哎呀，你慢点，别把油滴到衣服上了！”
这一刻，两人心里竟然盼着姜小糖能在洗手间里多待一会儿，最好待到地老天荒。
可他们并不知道。
此时的姜小糖，已经像一只得计的小狐狸，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来到了王大力他们那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