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春天,风里还带着料峭的寒意,丽民服装厂的仓库里更是冷得像冰窖。张毅推开仓库门时,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飞舞,堆到天花板的呢料西装散发着陈旧的樟脑味——这些积压好几年没卖出去的存货,压得厂里连工资都快发不出了。
经过房管所要厂房事件这么一折腾,更影响了厂里的生产和销售,积压的成品服装成了大问题。为了企业职工,张毅决定暂时不与房管所接触,为了稳定厂里的大局,他决定把主要精力放在厂里的厂供销上。
这天,他来到厂里的服装仓库,随手拿起一件西装,袖口的缝线已经泛白,捏在手里硬邦邦的,像块受潮的木板。“再不想办法,这厂就真要黄了。”张毅对着一半积压的老式仿毛呢大衣叹了口气,他想,如果厂里一直像老吴厂长一样,一直追求产值,不追效益,不但产品积压,造成资金周转困难,还会积压更多的滞销的服装,长此以往,丽民服装厂必垮无疑。
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走大厂带小厂联营加工生产之路。尽管此种形式是无奈之举,但能降低生产积压的风险,能为丽民服装厂续命。
在厂长责任制的领导下,他不得不为全厂职工活命找出路。于是,他转身攥紧了口袋里的名片,那是市风华内衣厂厂长的名片,上面有风华内衣厂的地址,也是丽民服装厂最后的救命稻草。
谈判室在风华内衣厂的二楼,窗台上摆着几盆长势旺盛的绿萝,和丽民服装厂的萧条截然不同。
张毅刚把丽民服装厂的西装样衣递过去,对面的技术员老王就皱起了眉,指尖捏着西装面料来回摩挲,像是在摸一块粗糙的石头。“张厂长,不是我泼冷水,”老王的冷笑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你们这老古董西装,针脚歪得能跑火车,现在还想改做蕾丝内衣?蕾丝那玩意儿娇贵得很,你们怕是连边都摸不明白,别到时候砸了我们厂的招牌。”
张毅的脸瞬间热了,后背却窜起一股凉意。他想反驳,说丽民服装厂的工人踩了几十年缝纫机,手上的功夫不输任何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仓库里堆积的西装,就是最实在的证明。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只说了一句:“王师傅,你们的李厂长已经答应了,同意联营给我们个机会,要是做砸了,我张毅亲自来赔罪。”
王师傅听我这么一说,连忙说”既然李厂长亲自答应了,我们还有什么说的执行就是了。”
走出风华厂的大门时,春风吹在脸上,却像小刀子一样刮得疼,他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条内衣生产线建起来来。
回到厂里,张毅没敢耽搁,当天晚上就召集厂里的骨干拆旧生产线。车间里没开灯,只靠几盏临时拉的灯泡照明,昏黄的光线下,锈迹斑斑的机器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大家加把劲,拆完这些旧机器,等风华内衣厂的技术人员来了帮咱们上新的生产内衣流水线机器,咱们联营以后,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张毅拿起扳手,率先拧上了旧机床的螺丝,扳手撞击锈铁的声响“哐当哐当”在车间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发鸣。
突然,负责拆机床顶部的老周喊了一声:“哎,有东西掉下来了!”众人赶紧围过去,只见一面暗红色的锦旗落在地上,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老周蹲下身,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先进生产者”五个金字慢慢露了出来,旁边还绣着“1978年授予吴卫红同志”的小字。只是这锦旗实在太旧了,红绸面被虫蛀得满是孔洞,像一张筛子,“先进生产者”的金字也掉了色,只剩“先”字还完整,“进”字的走之旁断了一半,“产”字的竖钩更是没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