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地下空间的幽蓝冷光，映照着三张因极度震惊而失血的脸。
坐在主控台前，缓缓转过身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灯塔”组织内地位崇高、以铁面无私和忠诚着称的纪律审查官——严峰！
那个负责肃清内部叛徒、确保“灯塔”纯洁性的人，竟然坐在这个监控着“灯塔”秘密据点的核心位置上！
“严峰……”“指挥官”的声音干涩得几乎碎裂，他手中的武器微微抬起，却又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你？‘影子’……是你？！”
严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如他平日里那般冷硬。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指挥官”身上。
“林指挥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还有李雯同志，陈默先生。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指挥官”林栋厉声质问，枪口死死对准严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设施是什么？你在监控我们？！”
严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我在这里，是为了守护‘灯塔’真正的基石。”他指向周围那些闪烁的仪器和屏幕，“至于监控……是的，我在监控。监控所有可能威胁到‘灯塔’根基的……不稳定因素。”
“不稳定因素？”李雯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包括我们这些为了摧毁‘暗河’差点付出生命的人？”
“尤其是你们。”严峰的目光转向李雯和陈默，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你们掀翻了张绍林，这很好。但你们掀起的风浪，也差点让‘灯塔’这艘船倾覆。你们接触了太多核心秘密，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尤其是你，陈默，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影子”，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叛徒，而是指向“灯塔”内部一个极端保守、为了所谓的“组织安全”可以不择手段、甚至监控自己人的派系！而严峰，就是这个派系的代表！
“所以，李文工程师和苏明远工程师的警告，指的就是你们？”陈默死死盯着严峰，“‘灯塔亦有影’，说的就是你们这种藏在光明之下的黑暗！”
严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任何组织，想要在黑暗中生存，都必须有自己的影子。光越亮，影子就越深。我们负责处理那些光明无法触及的角落，清除内部的腐肉和……不可控的枝蔓。”
“清除？”林栋指挥官上前一步，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用监控自己人的方式？用怀疑一切的手段？这就是你理解的守护‘灯塔’？！”
“必要的代价而已。”严峰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张绍林事件证明，我们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清道夫’派系的存在，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我监控，是为了预防。预防下一个张绍林，预防下一个……可能因为个人仇恨而将整个组织拖入险境的人。”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陈默。
“个人仇恨？”陈默冷笑一声，“当法律和正义无法伸张的时候，仇恨就是唯一的火把！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不稳定因素’，张绍林现在还在他的维奥科技里，用活人进行他那该死的‘涅盘’计划！”
“那是战术问题。”严峰冷漠地回应，“我们本可以有更稳妥、对组织伤害更小的方式解决他。而不是像你们那样，搞得满城风雨，险些让几十年建立的网络毁于一旦。”
“更稳妥的方式？就是继续看着他作恶？等着你们所谓的‘时机’？”李雯忍不住反驳，“我父亲等不了！苏晚等不了！那些被当作‘原料’的人等不了！”
“个体的牺牲，在组织的存续面前，是值得的。”严峰的话语冰冷得如同这地下空间的金属墙壁。
这话彻底激怒了林栋。“放屁！”他猛地将配枪拍在控制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灯塔’建立的初衷，是为了驱逐黑暗，保护每一个该保护的人！不是为了变成另一个为了生存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怪物！严峰，你和你的‘影卫’，已经背离了‘灯塔’的初心！”
“初心？”严峰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林栋，你太天真了。在绝对的力量和渗透面前，初心是最容易被碾碎的东西。我们只是在用必要的手段，确保‘灯塔’这束光，不会因为内部的愚蠢或者外部的风暴而熄灭。”
他环顾四周，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这个‘基石’设施，是‘灯塔’创始人之一，也就是我的老师，在建设初期秘密设立的。它独立于现有体系之外，拥有最高的监控权限和应急处理能力。只有历代‘影卫’的执剑人，才有资格进入。这里，才是‘灯塔’真正的核心和最后防线。”
陈默三人终于明白，他们闯入的，不是“暗河”的巢穴，而是“灯塔”自己最隐秘、最黑暗的心脏。而守护这颗心脏的，是一群坚信自己才是组织真正守护者的“影卫”。
“你们想怎么样？”林栋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他知道，既然严峰坦然承认，就意味着他有绝对的把握控制局面。
严峰没有看他们，而是操作控制台，调出了一份加密档案。“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档案解密，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视频显示的时间，是在张绍林被捕前一周。地点，是旧港务局大楼附近的一个街角。视频中，一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人（正是之前被发现的那个杨顾山的外围眼线），在与一个背对摄像头、穿着风衣的人进行短暂的接触，交接了一个小物件。
“我们一直在监控杨顾山的残余势力。”严峰解释道，“这个穿风衣的人，经过我们的分析……他的步态和身形，与赵明远博士高度吻合。”
赵明远？！那个提供关键证据的神秘联系人！
“这不可能！”陈默脱口而出，“他为什么要接触杨顾山的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严峰放大视频，“我们怀疑，赵明远并非单纯的复仇者。他可能扮演着双面，甚至多面角色。他提供给你们的证据，或许只是某个更大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引导你们，或者说，引导‘灯塔’的力量，去达成某些未知的目的。”
他看向陈默，眼神锐利：“而你，陈默，你是他计划中关键的一环。你就像一颗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搅动我们原本稳定的水面。”
地下空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严峰透露的信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惊人。赵明远可能另有图谋？“影卫”在暗中监控一切？他们自以为的正义行动，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多方势力利用和引导？
“现在，”“指挥官”林栋深吸一口气，看向严峰，“你打算如何处理我们这些‘不稳定因素’？”
严峰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三人，最终缓缓开口：“两个选择。”
“第一，接受‘影卫’的监管，暂时限制活动范围，配合我们查清赵明远和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在确认安全之前，不得再参与任何外部行动。”
“第二呢？”陈默冷冷地问。
严峰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第二，彻底消失。‘灯塔’会抹去你们的一切痕迹，包括陈默你的书店，李雯的新身份。你们将获得一笔足以在世界上任何角落隐姓埋名、安稳度日的资源，但从此与‘灯塔’，与这座城市的一切，再无瓜葛。”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有第三个选择。”
冰冷的抉择，如同这地下空间的寒气，瞬间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是失去自由，还是失去过去的一切，彻底成为孤魂野鬼？
陈默、李雯和林栋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挣扎，以及那一丝不曾熄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