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声如同催命的号角,撕裂了荒野的寂静。雪亮的光柱像巨大的探照灯,在起伏的山坡和枯黄的草丛间疯狂扫射,每一次晃动都逼近一分。脚步声、呼喊声、还有对讲机模糊的电流杂音,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从身后兜罩过来。
“这边!快!”王海的声音嘶哑急促,他拉着陈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一个陡峭的土坡。枯草和碎石在脚下不断滑落,陈默几次险些摔倒,都被王海死死拽住。腰间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粗糙的绷带,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将所有力气都用在逃命上。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两人冲下土坡,前面是一条早已干涸的、布满鹅卵石的宽阔河床。河床对面,是一片更加茂密、黑暗的杂木林。
“过河!进林子!”王海低吼一声,率先跳下河床。陈默紧随其后,冰冷的鹅卵石硌得脚底生疼,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然而,就在他们冲到河床中央时——
“在那里!”
“发现目标!”
几声厉喝从对面河岸的树林边缘响起!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交叉,将两人牢牢锁定在河床中央,无所遁形!
他们被包抄了!
陈默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片开阔的河床,成了绝地!
王海的脸色在强光下惨白如纸,但他眼中却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凶光。他猛地将陈默推向旁边一块巨大的、半埋在河床里的岩石后面,同时自己从后腰拔出了一把老旧的、却保养得锃亮的五四式手枪!
“躲好!别出来!”王海嘶声喊道,随即转身,依托着另一块较小的石头作为掩体,朝着对面树林边缘的人影扣动了扳机!
“砰!砰!”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河床上炸响,压过了狗吠和人声。对面树林边缘传来几声惊呼和咒骂,光柱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他妈的!有枪!小心!”
“压制射击!”
更多的枪声从对面响起!子弹呼啸着打在王海藏身的石头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石屑!密集的弹幕压得王海根本抬不起头!
陈默蜷缩在巨大的岩石后面,子弹打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看着王海在弹雨中艰难地偶尔还击,每一次探头都险象环生,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他手无寸铁,出去只能是送死!
“王叔!回来!”陈默忍不住嘶声喊道。
“别管我!”王海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在枪声中显得有些失真,“找机会……往上游跑!别回头!”
就在这时,身后的追兵也赶到了河岸上方,更多的光柱和枪口指向了河床!
“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一个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投降?陈默心中冷笑。落到邢志远手里,投降和死路一条有什么区别?
王海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他非但没有投降,反而趁着对面火力稍歇的瞬间,猛地探身,朝着上方河岸的追兵方向连开两枪!
“砰!砰!”
“啊!”上方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有人中弹。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对方!
“找死!”
“火力覆盖!格杀勿论!”
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不仅来自对面树林,也来自上方的河岸!王海藏身的那块石头被打得千疮百孔,石屑纷飞!
陈默眼睁睁地看着,一颗跳弹或是流弹,猛地击中了王海的小腿!
“呃啊!”王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腿。
“王叔!”陈默目眦欲裂,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别过来!”王海靠着石头,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扭曲,但他依旧死死握着枪,朝着逼近的光柱射击,为陈默拖延着最后的时间,“走啊!快走!”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嘶哑。
陈默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知道,王海是在用生命为他争取一线生机。他不能辜负!
他死死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转过身,沿着河床,借助着河床底部凹凸不平的地形和偶尔突出的大石作为掩护,拼命向上游方向爬去!
身后,王海的枪声变得稀疏,但每一次响起,都伴随着对面更加疯狂的射击和咒骂。
“妈的!干掉他!”
“手雷!用手雷!”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抽!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爬,指甲抠进冰冷的泥土和石缝里,磨得鲜血淋漓。
“轰!”
一声不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更加剧烈的枪声。
然后,王海的枪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一瞬。
只有风声,狗吠声,和敌人确认目标的呼喊声。
“目标清除!”
“检查另一个!不能让他跑了!”
陈默的身体僵住了,一股撕心裂肺的悲痛瞬间淹没了他。他知道,王海叔……没了。
那个看着他长大,和父亲一起跑车,躲藏了五年,最后用如此惨烈的方式为他争取生路的王海叔……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的河床上。
巨大的痛苦和仇恨像野火一样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毁!
但他不能停下!他必须活下去!为了父亲,为了苏晚,为了王海叔,为了所有被“暗河”吞噬的人!
他抹了一把模糊视线的泪水和血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沿着河床,跌跌撞撞地向上游狂奔!
身后的追兵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光柱和脚步声再次逼近!
“在那边!追!”
“他跑不了多远!”
子弹再次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打在河床的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尖鸣。
陈默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地跑,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早已超出了极限,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进了一个被枯草掩盖的、黑黢黢的洞口!身体沿着陡峭湿滑的坡道向下翻滚,天旋地转,最后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洞口上方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喊声:
“人呢?!”
“掉进去了?是个废弃的矿洞!”
“妈的!下去搜!”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