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沉重的合金大门向内滑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旧纸张、霉味和某种微弱化学试剂气味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一座尘封的坟墓。
陈默和李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激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门后就是李文用生命守护、苏晚为之牺牲、无数人追寻的最终答案。
李雯深吸一口气,率先举起手电,迈步跨入了门内。陈默紧随其后,忍着腿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个不算太大、但异常坚固的地下空间。四壁和天花板都是厚重的混凝土结构,布满了各种老旧的管道和线路。房间中央,整齐地排列着几十个厚重的、带有编号的金属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士兵。角落里还有几个同样密封的箱子。
这里就是“暗河”的核心秘密所在?
李雯快步走到最近的档案柜前,尝试拉开抽屉,但抽屉纹丝不动,需要额外的钥匙或密码。
“分头找!账册和名单应该在最核心的柜子里!”李雯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保险库里带着回音。
陈默点点头,忍着腿痛,开始检查另一排档案柜。他注意到有些柜子上贴着标签,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港口物流 - 特殊批次”、“能源转运 - 异常记录”、“资金往来 - 境外”等字样,触目惊心。
就在他试图撬开一个标注着“人员名录 - 核心”的柜子时,李雯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找到了!”
陈默立刻凑过去。只见李雯站在房间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比其他柜子更厚实的保险柜前,柜门已经被她用某种特殊工具(可能是从那名“清洁工”身上找到的)强行撬开了一条缝。她从里面抱出了几本厚重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皮质笔记本,以及一个移动硬盘。
“就是这些!”李雯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我父亲在遗言里提到的核心账册和名单!”
她快速翻开其中一本笔记本,里面是用极其工整、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时间、地点、货物代号(隐约能看到“活体A”、“原料b”等令人不寒而栗的字眼)、数量、交接人、资金流向……每一笔都清晰无比,牵涉到的名称和代号遍布能源、物流、港口甚至一些政府部门!
而那份人员名单,更是罗列了许多让人心惊肉跳的名字和职务,其中赫然包括了邢志远,以及……几个在市政府和相关部门中位高权重的人物!
“这些……足够让他们死一百次!”陈默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证据,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不止他们。”李雯翻到名单的最后一页,手指指向一个用特殊红色墨水标注、却没有写全名,只写了一个代号的位置。
那个代号是——【教授】。
李文遗言中提到的“暗河”真正的“河眼”!
“必须立刻把这些证据带出去!”李雯将笔记本和硬盘紧紧抱在怀里,眼神决绝。
就在这时——
“恐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个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笑意的声音,突然从保险库的入口处传来。
陈默和李雯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只见保险库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外面完全推开。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出路。
他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年纪约莫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弧度。
杨顾山!
市公安局副局长,杨顾山!
他竟然亲自出现在了这里!
“杨……杨局?”李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怀中的账册抱得更紧。
陈默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杨顾山果然就是“暗河”的人!而且他的地位,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
“李雯,你太让我失望了。”杨顾山缓缓走了进来,步伐从容,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他的目光扫过李雯怀中的账册,又落在陈默身上,最后看向地上那名“清洁工”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我给了你机会,希望你和你父亲一样‘聪明’,可惜……”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仿佛在评价一件不尽如人意的作品。
“你……你才是‘教授’?!”李雯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颤抖。
“教授?”杨顾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一个代号而已。重要的是,维持这条‘河’的平静流淌,确保……必要的‘养分’能够输送到需要的地方。这关乎很多人的利益,也包括……这座城市的‘稳定’。”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那些被当作“原料”运输的生命,那些被灭口的知情者,都只是维持所谓“稳定”的必要代价。
“你们这群魔鬼!”陈默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嘶声吼道。
杨顾山将目光转向陈默,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好奇:“陈默,你很顽强,像你父亲一样。可惜,固执往往通向毁灭。如果你当初接受那场‘意外’,现在或许还能平静地生活。”
他承认了!他亲口承认了父亲的车祸是他们所为!
陈默双目赤红,几乎要冲上去和他拼命,但被李雯死死拉住。
“把东西给我吧,李雯。”杨顾山伸出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看在和你父亲共事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让你……走得体面一些。”
李雯死死咬着嘴唇,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挣扎。她知道,杨顾山亲自出面,意味着她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你休想!”她猛地将怀中的账册和硬盘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了腰后——那里别着她自己的配枪。
杨顾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怜悯:“何必呢?”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
一声枪响,并非来自李雯,而是从杨顾山身后的阴影中射出!子弹精准地打在了李雯持枪的手腕上!
“啊!”李雯惨叫一声,配枪脱手飞出,手腕鲜血淋漓!
一个穿着黑色战术服、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如同幽灵般从杨顾山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中握着的狙击步枪枪口还冒着青烟。他正是之前在押解车上,试图枪杀陈默的那个脸带浅疤的“清洁工”!他竟然没死,或者说,是另一个同样精锐的杀手!
杨顾山身边,从来都不止一个护卫!
“看来,谈判结束了。”杨顾山遗憾地耸了耸肩,对那名刀疤杀手示意了一下,“处理干净。东西带走。”
刀疤杀手眼神冰冷,抬起了枪口,先是瞄准了因为手腕中枪而痛苦蜷缩的李雯。
陈默目眦欲裂,想也不想,猛地扑上前,挡在了李雯身前!
“砰!”
枪声再次响起!
陈默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蔓延开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温热的液体迅速从胸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李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杨顾山那依旧平静的、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声音:
“可惜了……把硬盘和账册带走。这里……布置一下,做成他们互相火并,意外引燃老旧线路,同归于尽的现场。”
“是,教授。”
脚步声逐渐远去,保险库的大门似乎正在缓缓关闭。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了陈默最后的意识。
要……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