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火焰屏障，火势渐渐小了。
燃烧的木料发出爆裂声。
幸存者们坐在各自的角落，处理着伤口，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疲惫和麻木的气味。
薇薇安站了起来。
持续的头痛，让她每走一步，脑袋里都传来一阵刺痛。
但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阿尔弗雷德。”薇薇安对着空气说。
幽灵管家在她身边浮现，身形比以往要暗淡一些。
“通知所有人，半小时后，在餐厅开会。”
“所有还能走得动的，都必须参加。”
薇薇安下达了命令。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莱恩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他将手中用完的营养液袋子扔进火里，站起身，跟着她走向城堡主楼。
城堡的主餐厅，之前被薇薇安用人气值修复过。
此刻，这里成了临时的议事厅。
长长的餐桌上只有几盏太阳能应急灯。
白色的光，照亮了桌子周围每一张疲惫的脸。
薇薇安坐在主位。
莱恩坐在她的右侧，手臂上新缠的绷带渗出了一点血迹。
头很铁坐在她的左侧，他那身盔甲上全是干涸的黑色血渍。
在他的对面，是鹰身女妖小队的队长。
她自我介绍叫艾瑞恩，形态已经变回了人类女性，身后收拢的翅膀证明着她的身份。
艾瑞恩的表情很平静，似乎那场空战对她毫无影响。
桌子中间放着【低语之镜】。
镜面发出微光，表明女巫们也在旁听。
没有人说话，都在等薇薇安开口。
薇薇安环视一圈。
“这是战后的第一次复盘会议。”她的声音很沙哑，但很稳。
“我们守住了第一波攻击，但代价很大。”
“首先，清点损失。”
薇薇安看向头很铁。
头很铁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的部队，十二个单位彻底报废，无法修复。
二十一个单位中度损伤，需要更换核心零件。
剩下的，都只是轻微破损。”
头很铁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材料充足的话，十二小时内，可以恢复八成战斗力。”
薇薇安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下。
她又看向莱恩。
“你的人呢？”
“死了一个，叫芬恩，很年轻。”莱恩的声音很低。
“五个重伤，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其他的，都只是皮外伤，不影响战斗。”
艾瑞恩也开了口。
“鹰身游侠第二小队，阵亡两人，三人轻伤，不影响下一次升空作战。”她的声音很清脆，像风铃。
薇薇安听着这些冰冷的数字。
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叫芬恩的年轻狼人。
作为项目经理，她必须把损失量化成数据。
“物资消耗统计。”薇薇安继续。
“A区圣水陷阱，储量剩余百分之四十。
b区毒箭陷阱，箭矢储量剩余百分之二十。
火油、滚木，基本耗尽。”
“墙体受损严重，尤其是城门区域，已经失去了防御能力。”
薇薇安抬头看着所有人。
“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处境。
敌人随时会发起第二波攻击，他们的兵力，远在我们之上。”
餐厅里寂静无声。
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
“但是，我们也找到了一些规律。”
薇薇安站了起来。
拿起一块木炭，在身后的墙壁上，画出了庭院的简陋地图。
她的动作很稳，线条很清晰。
“敌人的战术很明确。
第一，用炮灰消耗我们的远程火力和陷阱。
第二，用重甲单位进行中央突破。
第三，用空中单位进行斩首和骚扰。”
“他们的指挥官很傲慢，但战术执行得很坚决。”
薇薇安用木炭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城门。
“下一次攻击，他们依然会主攻这里。”
“但是，在见识到我们的远程魔法覆盖后，他们会更加谨慎，集结地会更分散。”
薇薇安又画了几个圈，标记出可能的集结区。
莱恩看着墙上的地图，看着那个冷静分析的背影。
这一刻，他看到的不是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炸毛的吸血鬼。
而是一个真正运筹帷幄的指挥官。
头很铁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认同。
就连一直平静的艾瑞恩，眼神里也多了一分郑重。
【低语之镜】的光芒，也似乎更亮了一些。
“所以，我重新调整了防御部署。”薇薇安转过身。
“莱恩。”
莱恩看向薇薇安。
“放弃固定防守。
我需要你和你的族人，成为一把藏在暗处的刀。
战斗开始后，你们的任务不再是堵门，而是作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随时准备从侧翼，或者其他任何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进行突袭。”
莱恩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
“可以。”
“头很铁。”
头很铁看向她。
“你和你的施工队，马上对城门进行抢修。
我不需要它恢复原样，我需要你在天亮之前，用所有的碎石、铁块，在那里堆出一道更厚、更坚固的临时壁垒。
同时，把你的人，埋伏在壁垒后面。
你们是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实体防线。”
头很铁站起来，行了一个他自己发明的，很僵硬的礼。
“保证完成任务。”
“艾瑞恩。”
鹰身女妖看向她。
“我需要你们不间断地进行空中巡逻。
你们是我们的眼睛。
一旦发现敌军大规模集结的迹象，立刻回报。”
艾瑞恩也站起身，对薇薇安行了一个精灵族的军礼。
“为了星光的荣耀。”
薇薇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低语之镜】上。
“艾拉，你们女巫集会的任务最重。
我需要你们保存魔力，只有在我发出请求，并且提供了明确坐标后，才能进行精准的超远程打击。
你们是我们威力最大的大炮。”
镜面闪烁了一下，作为回应。
“很好。”
薇薇安放下了木炭。
“会议结束。
所有人，立刻行动。”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他们陆续起身离开。
餐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莱恩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墙边的薇薇安。
“你……做得很好。”
莱恩生硬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快步走了。
薇薇安愣了一下。
看着自己满是炭灰的双手，又看了看墙上那副乱七八糟的地图。
刚才会议上那强撑着的气势消失了。
无边的疲惫涌了上来。
薇薇安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外面，庭院里重新响起了搬运石块和金属敲击的声音。
声音打破了之前的寂静。
给这个绝望的夜晚，带来了一点点，活下去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