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旁边一个中年军医厉声呵斥,“孙老都说没救了,你在这里胡闹什么?!赶紧抬走,别耽误救治其他伤员!”
“我不走,你们不救,我就不走!”小兵绝望之下,竟猛地站起来,双目赤红,如同疯虎般想要去揪赵军医的衣领,“你们这些庸医!见死不救,我跟你们拼了!!”
场面瞬间混乱,几个学徒连忙上前阻拦,跟着抬人进来的中年士兵踟蹰着不知该帮哪边,那小兵拼命挣扎,哭喊咒骂。
其他伤兵也被惊动,呻吟声、议论声四起。
“住手!”一个清冷而极具穿透力的清越嗓音骤然响起,如同冰水浇头。
混乱瞬间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容与排开众人,快步走到担架前。
她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王伍长的伤势,箭伤位置凶险,但未中心脏,腿伤虽重但未伤及大动脉,失血虽多,但瞳孔尚未完全散大……还有救!
至少……有搏一搏的机会!
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情绪失控的小兵:“你想救他吗?”
小兵被她那冰冷而威严的目光震慑,动作一僵:“我……我……”
“想救他,就给我闭嘴!安静,退到一边去!”容与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再敢喧哗捣乱,延误救治,我第一个斩了你!”
小兵被容与的气势所慑,又听到“有救”二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间停止了挣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大人救我伍长,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因恐惧和希望而剧烈颤抖。
容与不再看他,立刻转向孙老军医和赵军医等人,语速极快,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孙老,赵军医,立刻准备!我需要一个最干净的房间,现在就用沸水彻底冲洗地面和墙壁!”
“所有人进出必须净手,立刻烧大量沸水,越多越好!还有煮过的干净布条,有多少备多少!”
“给我找最烈的酒来,越烈越好!没有酒就用醋顶上!锋利的匕首和小刀,立刻在沸水里煮过……针!要细而坚韧的缝衣针!线……”她目光如炬,灼灼地盯住孙老军医,“……要坚韧的丝线,或者……羊肠线!有吗?”
孙老军医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精光。
他行医数十年,悬壶济世,却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
然而,容与那斩钉截铁的语气,眼中那份沉静如渊却又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自信,以及方才检查创口的专业,让他心底那点惊疑瞬间被一种莫名的信任所取代。
这伤兵本就近乎无药可医,现在有一线希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有!老朽……有珍藏的桑皮线,韧性极佳!或可代羊肠线!”
“好,速取来!”容与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即目光转向还在惊愕中的赵军医,声音陡然拔高,“赵军医,按我说的!立刻准备房间和物品,快!他撑不了多久了!”
赵军医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
治病救人用针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胡闹!
但孙老军医已颤巍巍地亲自去取他的桑皮线,而容与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执行命令,延误者,军法从事!”
众人心头一凛,不敢再迟疑,立刻分头行动。
很快,一间相对独立的营房被腾空,地面和墙壁被学徒用滚烫的开水反复冲刷。
容与用自己空间里存的酒精仔细清洗了双手和前臂,又用煮沸过的布条蒙住口鼻。
她命令所有进入房间的人,包括孙老军医和打下手的学徒,都必须用烈酒净手,并用沸水煮过的布条遮住口鼻。
别忘了,她前世是哪一科的医生!
虽然现在条件简陋,但,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王伍长被抬上临时用木板拼成的“手术台”。
容与深吸一口气,眼神沉静如水。
她拿起在沸水中煮过、又在酒精中浸泡过的锋利匕首,看向孙老军医:“孙老,烦请您用金针,刺他‘合谷’、‘内关’、‘足三里’诸穴,尽量止痛、固元。”
容与在进伤兵营时,便看到孙老在为一名伤兵针灸。
果然,孙老军医虽不明“手术”之理,但对针灸极有造诣,立刻依言施针。
几针下去,王伍长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果然平复了些许。
容与不再犹豫,她手起刀落,动作快、准、稳。
首先处理最危急的箭伤。
她小心翼翼地切开箭杆周围的皮肉,避开主要血管,精准地找到箭簇倒钩,用特制的钳子将其夹住,稳稳拔出!
鲜血瞬间涌出!
王伍长身体剧震,他猛地仰头,脖颈青筋几乎要爆裂,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依旧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喘,他脸上的肌肉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狰狞可怖,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容与抿了抿唇,早有准备,用煮沸过的、吸水性强的布条迅速按压止血。
同时,她仔细检查了创口内部,确认没有伤及主要脏器,便迅速清理创腔内的污血和组织碎片,再次用酒精冲洗。
一旁的孙老军医看得心惊肉跳,眼中充满了敬佩和担忧。
容与深吸一口气,接着是腿伤。
深可见骨的刀口,筋腱断裂。
容与手法娴熟地清理创面,修剪坏死组织,将断裂的筋腱小心地对合。
然后,她拿起孙老军医递来的、用烈酒浸泡过的桑皮线和缝衣针,开始进行精细的缝合。
她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穿针引线,动作行云流水。
针脚细密均匀,将翻卷的皮肉一层层对合、缝合。
那专注的神情,那精准的手法,那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口却毫不动摇的冷静,让在一旁打下手的孙老军医看得目瞪口呆,眼中充满了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狂热。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处理外伤的方法!
而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紧张观望的赵军医等人,则是一脸骇然,在他们看来,容与这简直是荒谬绝伦!
用针线缝人?这是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