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国度,万魔殿深处,除了太子熵的寂灭宫,还有一片终年笼罩在湿冷咸腥迷雾中的区域——深渊海眼。这里是永恒国度关押、改造重要俘虏或进行某些禁忌实验的场所之一。
迷雾深处,一座由某种惨白色珊瑚与巨大兽骨构筑的囚笼半浸在漆黑的海水中。囚笼内,一道身影被无数缠绕着暗蓝色符文的蚀骨魔链穿透肩胛、四肢与腰身,牢牢锁在中央的骨柱上。
她身着一袭早已被海水和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破碎长裙,依稀能辨出其原本应是海蓝色。身形丰腴曼妙,纵然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依旧难掩其成熟动人的曲线。正是曾被永恒国度控制,在联盟掀起不小风浪的荒帝中期强者——澜海。
与阿禾那种被潜移默化、重塑身心的“驯养”不同,澜海遭受的是更加直接、更加残酷的折磨与侵蚀。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原本如同海洋般深邃灵动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蓝,充满了痛苦与麻木。蚀骨魔链无时无刻不在抽取着她的生命精华与神魂之力,并将精纯的深渊魔气强行灌入她的体内,改造着她的血脉与道基。
在她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有暗蓝色的魔纹如同活物般蠕动,那是魔气侵蚀入骨的征兆。她的气息极其不稳定,时而微弱如凡人,时而又会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夹杂着混乱魔意的荒帝威压,震得囚笼嗡嗡作响。
“呃啊——!”
一阵剧烈的魔气反噬袭来,澜海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脖颈处青筋暴起,身体剧烈颤抖,那被魔链穿透的伤口处渗出暗蓝色的污血。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将那失控的力量压了下去,眼神中的痛苦更深了一层。
她比阿禾年长,修为更高,心志也曾更为坚定。但也正因如此,永恒国度对她采取的手段更加酷烈,试图强行磨灭她的意志,将她改造为一尊只听命于魔渊的、强大的杀戮机器。
三年来,她承受了无数非人的折磨,见证了太多一同被俘的同伴在魔气侵蚀下或疯狂、或陨落、或彻底沦为魔物。她的骄傲,她的信念,在一次次的绝望中被一点点碾碎。
偶尔,在意识模糊的间隙,她脑海中会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蔚蓝无垠的家乡海域,族人期盼的眼神,还有……那个在星炬平台上,眼神清澈坚定、身负源初之光的年轻身影(云澈)。
但那点微弱的念想,很快便被更深的痛苦与魔气的低语所淹没。
“放弃吧……融入深渊……拥抱永恒……”
“抵抗……唯有更多的痛苦……”
“臣服……你将获得新生……”
冰冷的魔音如同毒蛇,不断钻入她的识海。
澜海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一滴混杂着血与泪的液体,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瞬间被漆黑的海水吞噬。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下一次魔气反噬,她的意志就会彻底崩溃,沦为魔渊的傀儡。
……
寂灭宫,幽兰苑。
与澜海所处的水深火热相比,阿禾的处境看似“安逸”,实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绝望。
她刚刚从极乐殿回来,换下了那身暴露的宫装,穿着一件相对素雅的黑色睡袍,坐在梳妆台前,由魅魔侍女为她梳理着那头顺滑如绸缎的黑发。
镜中的她,容颜依旧绝美,甚至因魔气的浸染更添了几分妖异魅惑。但那双眼睛,却空洞得令人心寒。她安静地任由侍女摆布,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
侍女为她绾好发髻,插上一支散发着微弱魔气的骨簪,轻声禀报道:“姑娘,太子殿下吩咐,晚些时候,‘腐沼公爵’前来拜访,请您一同出席晚宴。”
阿禾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她的生活,便是如此。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在不同的场合,展现出太子熵想要看到的模样——或是楚楚可怜的玩物,或是魅惑众生的魔女,或是温顺乖巧的宠物。
曾经的记忆,如同被锁在了灵魂最深处布满尘埃的匣子里,连她自己都已不愿、也不敢去触碰。那点关于云澈、关于星炬、关于过往的微弱火星,早已在三年来的顺从与麻木中,彻底熄灭。
手腕上的蚀灵魔藤微微蠕动,那朵妖异的紫色小花似乎更加娇艳了。它不再仅仅是武器,更像是她与这寂灭宫、与太子熵之间的一种共生纽带,不断汲取着魔气,也反过来加深着她与这片魔土的绑定。
双姝沉沦,各有各的悲惨。
一个在深渊海眼中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酷刑,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意志濒临崩溃。
一个在寂灭宫内享受着扭曲的“安逸”,在麻木与顺从中被逐渐同化,失去了自我。
她们都曾是惊才绝艳的女子,却都沦为了这场道争漩涡中的牺牲品,在魔渊的阴影下,走向了不同的,却又同样令人唏嘘的沉沦之路。
而能够将她们从这无边黑暗中拉出的那缕曙光,此刻,却在下界的源初殿中,自身难保,白发苍苍,道基受损,正面临着修行路上最大的困境与挑战。
命运的丝线,缠绕得如此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