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宗的算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立刻掀起惊涛骇浪，却在北境联军这潭深水中漾开了层层隐秘的涟漪。关于营地西北角地下可能存在连通“万古坟场”的古传送阵的消息，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悄然在部分高层与核心弟子间流传开来。
“万古坟场”，这个名字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都极为陌生，唯有那些传承极其古老、或是精研上古秘辛的宗门，才在残破的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将其描述为一处埋葬着失落文明与无数神魔的终极死寂之地，蕴含着大恐怖，亦可能伴随着大机缘。
一时间，营地中某些角落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探究的目光、隐秘的神识，开始若有若无地扫向那片原本普通的阵法测试区。
张小凡对此心知肚明，却仿若未觉。他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在营帐内体悟混沌，巩固因净化龙魂星核而暴涨的修为与道境。偶尔，他会出现在那片测试区域，并非探查古阵，而是饶有兴致地观看天工宗弟子调试那些新型防御阵法。
这一日，数名来自不同宗派的阵法大师，正在联手测试一座融合了佛门金刚符、道门两仪阵与星辰阁星轨定空术的复合大阵。阵法光华流转，形成一道厚实的光壁，散发出稳固空间的强大波动。
“此阵虽能定住寻常空间涟漪，但若遇之前虚无之眼那般法则层面的冲击，恐力有未逮。”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抚须点评道。
“不错，其能量结构过于刚性，缺乏变化，容易被至强之力以点破面。”另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也点头附和。
几位大师正在商讨改进之策，却见张小凡缓步走来。
“张前辈。”众人连忙行礼，态度恭敬。如今张小凡在联军中的威望，已隐隐与几位化神尊者比肩。
张小凡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座复合大阵上，观察片刻，忽然开口道：“刚性过甚，可试以柔化之。空间如水，堵不如疏。”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那老道疑惑道：“张前辈的意思是？”
张小凡并未多言，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凌空对着那坚实的光壁轻轻一点。
没有磅礴的法力波动，没有璀璨的灵光闪耀。只有一缕细微如发丝、内部仿佛有混沌气流旋转的灰色气息，自他指尖透出，悄无声息地触及光壁。
下一刻，令所有阵法大师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坚固凝实、散发着强大排斥力的光壁，在被那缕灰色气息触及的刹那，竟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柔和的涟漪！灰色气息融入光壁之中，并未破坏其结构，反而使得光壁的质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从纯粹的“刚”性，转化为了某种“刚柔并济”的状态。光壁依旧稳固，但其表面却多了一层流动的、仿佛能吸收、分散冲击的韧性层！
更令人惊奇的是，周围原本因为阵法运转而略显紊乱的空间波动，在这层韧性光壁的影响下，竟缓缓平复、稳定下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了褶皱！
“这……这是何等手段？！”那老道激动得胡须乱颤，“竟能直接改变阵法能量的本质属性？引动空间自稳？”
“非是改变，是引导与包容。”张小凡收回手指，平静道，“混沌化万法，亦可衍万法。此阵根基不错，若能融入一丝混沌意蕴，或可更具韧性，对抵御法则冲击亦有裨益。”
他这番轻描淡写的“演法”，并非为了炫耀，而是借此机会，一方面验证自己近日对混沌之道“演化”侧的理解，另一方面，也是向某些暗中窥视之人，隐晦地展示实力，算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效果是显着的。不仅几位阵法大师如痴如醉，陷入对那“混沌意蕴”的苦苦思索，周围那些隐秘窥探的神识，也在这一刻齐齐一震，随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收敛、退去。显然，张小凡这举重若轻的一指，让他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彼此间的差距。
经此一事，明面上对古传送阵的觊觎与试探，暂时平息了下去。但张小凡知道，暗地里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幽冥宗、天衍宗，乃至其他可能得到消息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并不着急。修复并启动那座古传送阵需要庞大的能量和特定的手法，非一朝一夕之功。他乐得清静，每日除了修炼，便是以混沌神识监控着营地内外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幽冥宗和天衍宗的动向。
幽泉老祖与玄机子果然有所接触，虽然极其隐秘，但在张小凡的混沌感知下，依旧无所遁形。两人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但具体内容，限于距离和对方化神期的警觉，张小凡未能完全探知，只隐约捕捉到“时机”、“里应外合”等零星词语。
“看来，他们是打算在联军内部制造混乱，或者等待某个特定的时机，再行出手。”张小凡心中冷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算计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他只需以不变应万变。
数日之后，一个意外的发现，让张小凡对那座古传送阵有了新的想法。
他在持续以混沌之力温养、探查古阵时，偶然发现，当他的混沌之力以某种特定的频率震荡，模拟出与那“万古坟场”传来的虚无气息相近的波动时，古阵盘上那些早已黯淡的符文，竟会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虽然远不足以启动传送，但却能更加清晰地捕捉到另一端空间坐标的细节，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片死寂世界中，某些极其强大的能量聚集点！
“共鸣感应……”张小凡若有所思。或许，他不需要完全修复这座古阵，也能通过这种共鸣，远程窥探那片“万古坟场”的虚实，甚至……定位到某些有价值的目标。
他开始了新的尝试，将更多心神投入到与古阵的共鸣感应之中。混沌元神雏形缓缓旋转，不断调整着输出的混沌之力，使其波动与那遥远的死寂世界趋于同步。
这是一个精细而耗神的过程，但带来的回报也是巨大的。他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尤其是对那种古老、蛮荒风格的空间符文的解析，正在飞速提升。同时，那片被称为“万古坟场”的世界的模糊轮廓，也开始在他脑海中一点点勾勒出来——那是一个破碎的、弥漫着永恒灰霾与死亡气息的广袤空间，其中散落着巨大的骸骨、残破的兵器、以及一些风格与古阵类似的建筑遗迹……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奇妙的“远程勘探”时，营地之外，冰原的深处，一股不同寻常的空间波动，伴随着强烈的能量乱流，骤然爆发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来自虚无之潮，而是更加尖锐、更加不稳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撕裂空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联军警讯长鸣！所有修士都被惊动！
张小凡也从与古阵的共鸣中惊醒，神识瞬间投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终于……要开始了吗？”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某些人等待的“时机”，或者他们制造的“混乱”，已经来了。
他长身而起，一步踏出营帐，目光平静地望向冰原深处那风云突变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