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岁月不知,唯有药香与流水声相伴。
张小凡在林婉儿的精心医治下,伤势恢复得极快。那碗“续断赤阳汤”的药力霸道,却也在林婉儿精纯温和的木属性灵力引导下,最大限度地修复了他受损的经脉,驱散了不少侵入体内的阴寒掌力。
然而,正如林婉儿所言,他体内情况特殊。那炼气八层蒙面人留下的阴寒掌力异常顽固,盘踞在肺腑深处,与自身灵力纠缠不清。更麻烦的是,每当他尝试运功逼毒,或是林婉儿以灵力深入疏导时,都会引动他体内那淡金色剑气的自发护主,以及寂灭剑意的隐隐躁动,使得治疗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内力冲突,伤上加伤。
“你体内的锐金之气……太过霸道凌厉,而那丝死寂之意又如同附骨之疽,与这外来的阴寒掌力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林婉儿蹙着秀眉,指尖搭在张小凡的腕脉上,感受着他体内混乱的气机,清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凝重,“寻常汤药和灵力疏导,已难有寸进,反而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引发不测。”
张小凡靠在石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闻言心中也是一沉。他自然清楚自己体内的状况是何等棘手。
“林姑娘,可有他法?”他看向林婉儿,目光中带着信任与期待。这几日的相处,他已深知眼前这位幽谷医仙,医术之精湛,心性之仁善,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林婉儿沉吟片刻,明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为今之计,或可尝试‘金针度厄’之术。”
“金针度厄?”
“嗯。”林婉儿颔首,解释道,“此术需以特制的‘蕴灵金针’,刺入你周身要穴,一方面疏导淤积的阴寒掌力与异种灵力,另一方面,也是要借金针为桥梁,引导你体内那两股力量,使其不再相互掣肘,甚至……尝试让它们与你自身的灵力达成一种新的平衡。”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极为严肃:“但此术风险极大。施针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需你对自身力量有极强的掌控力,更要绝对信任于我,不可有丝毫抵抗。否则,金针引动之下,你体内力量失控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张小凡看着林婉儿清澈而坚定的眼眸,没有任何犹豫:“我相信林姑娘。需要我如何配合,但说无妨。”
他的果断让林婉儿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赞赏。她不再多言,起身从石室角落一个古朴的木匣中,取出了一个扁平的针囊。打开针囊,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细如牛毫的金针,针身流转着温润的灵光,显然并非凡品。
“褪去上衣,平心静气,意守丹田。”林婉儿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
张小凡依言照做,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他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枯荣剑种,竭力安抚着体内那两道不安分的力量,将心神沉入一片空明。
林婉儿净手,凝神,指尖捻起一根最长的金针。她眸光专注,周身散发出一种圣洁而肃穆的气息。下一刻,她手腕微动,金针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张小凡头顶的百会穴!
嗡!
张小凡只觉得脑海微微一震,神识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林婉儿出手如风,动作行云流水,一根根金针带着温润的灵力,依次刺入他胸前的膻中、背后的神道、灵台,以及四肢的诸多要穴。
起初,只是微麻微胀。但随着金针越来越多,他体内的状况开始发生变化。
那盘踞在肺腑的阴寒掌力,如同被惊扰的毒蛇,开始剧烈翻腾,试图抵抗金针的疏导。而一直沉寂的淡金色剑气,也仿佛受到了挑衅,自发地凝聚起来,锋锐之意透体而出,使得那些刺入穴道的金针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更可怕的是,识海中的寂灭剑意,似乎也因为这外来的刺激和体内力量的混乱,开始散发出更加冰冷的寒意,侵蚀着他的神识!
剧痛!混乱!冰寒!
几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张小凡的意志。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关紧咬,几乎要呻吟出声。
“紧守心神!引导它们!”林婉儿的声音如同清泉,及时在他耳边响起。同时,她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或捻或弹,或轻或重地拂过那些金针的尾端。精纯温和的木属性灵力透过金针,如同最灵巧的工匠,一边疏导着阴寒掌力,一边试图安抚那暴动的金色剑气,更分出一缕,护住他的识海,抵御着寂灭剑意的侵蚀。
她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施展此术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张小凡凭借顽强的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全力配合着林婉儿的引导。他不再试图压制那淡金色的剑气,而是尝试着,以枯荣剑种为媒介,去“沟通”它,引导它那无坚不摧的锋锐,去“切割”、“净化”那些阴寒掌力!
同时,他也将部分心神沉入寂灭剑意那空寂冰冷的意境中,以其“终结”之意,去“中和”阴寒掌力中蕴含的歹毒与侵蚀性!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而疯狂的尝试!若非他神识经过千锤百炼,又有枯荣剑种这等奇物,根本不可能做到!
奇迹般地,在他这种近乎“驱虎吞狼”、“以毒攻毒”的引导下,那原本僵持混乱的局面,竟然开始松动!
淡金色的剑气在林婉儿金针的引导和张小凡意志的驱动下,不再盲目暴动,而是化作一道道细微却无比精准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阴寒掌力盘踞的节点,将其切割、瓦解!而寂灭剑意的寒意,则如同最强的“消毒剂”,将那些被切割下来的阴寒之力中的歹毒意念,彻底冻结、湮灭!
林婉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体内的变化,美眸中异彩连连,手下动作更快,灵力输送更加精准,全力配合着这匪夷所思的“治疗”方式。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顽固的阴寒掌力被金色剑气斩碎,被寂灭寒意净化,化作精纯的灵气散入经脉时,张小凡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带着冰碴的淤血!
淤血喷出,他顿觉胸腹间那股憋闷欲裂的感觉瞬间消散,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无比!
林婉儿见状,也是松了口气,玉手轻挥,数十根金针如同受到召唤,齐齐飞出,落入针囊之中。她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张小凡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气息也变得悠长平稳。他内视己身,发现不仅阴寒掌力被彻底拔除,连带着经脉似乎都被那金色剑气和金针灵力淬炼得更加坚韧宽阔了几分!甚至那一直蛰伏的寂灭剑意,在经历了刚才那番“协作”后,似乎也沉寂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般时刻散发着冰冷的侵蚀感。
“林姑娘!”张小凡连忙起身,也顾不得穿上衣,对着林婉儿深深一揖,“再造之恩,张小凡永世不忘!”
林婉儿摆了摆手,取出一方丝帕擦拭着额角的香汗,微微一笑道:“是你自己意志坚定,福缘深厚,方能化险为夷。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她看着张小凡恢复如初,甚至气息更胜从前的气色,眼中带着欣慰与好奇:“你体内那两股力量,实乃我生平仅见。尤其是那股锐金之气,精纯霸道,却又似乎……并非你自身修炼而来?”
张小凡心中一紧,知道这个问题终究难以回避。他沉默片刻,正斟酌该如何解释,林婉儿却已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不便说便不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与秘密。”她语气温和,毫无探究之意,“你伤势已愈,体内异力也暂时平衡,只需再调养一两日,便可恢复如初。”
“多谢林姑娘体谅。”张小凡心中感激,同时也对林婉儿的胸怀与气度更为钦佩。
接下来的两日,张小凡留在水府中巩固修为,适应体内新的平衡。而林婉儿则依旧每日采药、研习医术,闲暇时也会与张小凡聊些药理见闻,或是听他说些宗门外的趣事(自然是经过删减的版本)。
两人朝夕相处,虽发乎情止乎礼,但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情愫,却在这幽静的水府中悄然滋生。张小凡看着林婉儿捣药时专注的侧脸,或是听她讲解药性时那清越的声音,心中时常会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而林婉儿偶尔看向张小凡时,那清澈的眸中,似乎也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关切。
这一日,张小凡感觉己身已彻底恢复,甚至修为在经历此番磨难后,隐隐有突破至炼气五层后期的迹象。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宗门内风波未平,王坤及其背后之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洞府外,月色如水。
张小凡与林婉儿并肩站在水潭边。
“林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小凡看着林婉儿在月光下愈发清丽绝俗的容颜,郑重承诺。
林婉儿浅浅一笑,眸光如水:“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分。张公子不必挂怀。日后……若有闲暇,可再来此坐坐。”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张小凡心中一动,重重点头:“一定。”
他深深看了林婉儿一眼,似要将这幅月下仙子的画面刻入心底,随即转身,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幽暗的山林之中。
林婉儿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返回那静谧的水府。石洞内,药香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生气。
张小凡穿梭于山林之间,感受着体内蓬勃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轻松,眼神却愈发锐利。
王坤,执法堂,还有那背后的黑手……是时候,回去清算一番了!
而那位幽谷之中的医仙女子,已成为他冰冷仙途中,一份难以割舍的温暖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