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太行山,晨霜如雪。鹰愁涧的隘口处,一千五百名精选出的将士已集结完毕。人人轻甲,背负数日干粮,腰悬水囊,战马两侧挂着箭囊与少量引火之物。没有沉重的辎重,没有喧哗的旗帜,只有一股凝而不发的肃杀之气。
卢俊义、吴用、林冲等人为我送行。卢俊义将一枚镌刻着“卢”字的玉佩塞入我手中:“二哥,以此玉佩为信,若遇张横、牛皋部,可见机调遣。”
吴用低声道:“已飞鸽传书张横,命其率部活动于真定以西,佯作疑兵,牵制金兵注意力。牛皋部则伺机袭扰金兵零星据点,以为策应。”
林冲拄着枪,面色依旧苍白,却目光坚定:“二哥保重!鹰愁涧有我等在,必不有失!”
我重重抱拳,目光扫过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最后看了一眼伤兵营的方向,关胜依旧沉睡,扈成雪站在营门口,对我用力点了点头。
“出发!”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我翻身上马,一拉缰绳,率先驰出隘口。一千五百骑如同沉默的洪流,紧随其后,迅速融入苍茫的群山之中。
我们的路线,并非直插北方,而是先向西,绕行至太行山深处,再折转向北,从金兵布防相对薄弱的山区交界处渗透出去。这条路更加艰险难行,却能最大限度地避开金兵前沿的哨卡和游骑。
戴宗亲自带着最得力的斥候前出十里,如同猎犬般侦查着前方一切动静。他麾下的“神行太保营”如今已是军中最锐利的眼睛和耳朵。
我伏在马背上,感受着山风的凛冽。伤势并未完全痊愈,长时间的颠簸让胸腹间隐隐作痛,但我必须忍耐。作为主帅,任何一丝软弱都可能影响军心。
第一日,我们就在这无尽的群山之中跋涉。渴饮山泉,饥餐冷硬的干粮。夜晚,寻一处背风的山坳露宿,人不解甲,马不卸鞍,轮流警戒。
第二日午后,我们抵达了预定的转折点——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险峻山口。从这里向北,就将正式离开太行山区的庇护,进入金兵控制下的河北平原。
戴宗从前方返回,脸色凝重:“二哥,山口外发现金兵巡逻队,约五十骑,似乎是新增派的哨卡。”
果然,完颜宗望吃了黑石峪的亏,加强了后方的警戒。
“能绕过去吗?”我问道。
戴宗摇头:“两侧皆是悬崖,唯有此路。若强行通过,必被察觉。”
我略一沉吟,看向身旁的石秀:“石秀兄弟,带你的人,摸掉他们。要快,要干净!”
“明白!”石秀眼中寒光一闪,点了三十名最擅长潜行刺杀的好手,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山口摸去。
我们潜伏在山石之后,静静等待。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山口外传来了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闷响,随即恢复了寂静。
石秀的身影出现在山口,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走!”我一挥手,队伍迅速通过山口。
山口外,五十名金兵巡逻队已尽数毙命,尸体被拖入乱草之中掩盖。动作干净利落。
我们不敢停留,立刻策马奔入平原地区。放眼望去,天地陡然开阔,但那种无所遁形的暴露感也随之而来。这里是金兵的天下,我们如同滴入油锅的水滴,随时可能被蒸发。
“化整为零!”我立刻下令,“以都为单位,分散行进,约定夜间在滹沱河畔的废弃砖窑汇合!遇小股敌人,能避则避;避不开,则速战速决,不留活口!”
“是!”
一千五百人立刻分成十五支小队,如同撒入平原的珍珠,沿着不同的路径,向着北方潜行。我和戴宗、石秀率领最核心的百人队,走在最中间的一条路线。
平原的行军,比山区更加考验神经。我们专挑荒僻的小径、干涸的河床行进,避开所有村庄和官道。即便如此,仍数次与金兵的零星骑兵、运送物资的小队擦肩而过。每一次,我们都提前隐匿,待其远去后才继续赶路。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许多村庄已成废墟,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唯有乌鸦在聒噪。田野荒芜,偶尔能看到面黄肌瘦的百姓在废墟间艰难搜寻着什么,看到我们这支陌生的骑兵队伍,皆如惊弓之鸟般躲藏起来。
金虏肆虐,山河破碎。这一幕幕,更加坚定了我们此行的决心。
第三日黄昏,我们如期抵达了滹沱河畔那处标记在地图上的废弃砖窑。各小队陆续抵达,清点人数,竟无一人掉队,只在与一支金兵侦骑意外遭遇时,发生了小规模冲突,伤亡数人,但全歼了对方。
在砖窑内稍作休整,啃着干粮,我摊开地图。我们现在的位置,处于真定府以北约八十里,已经算是深入金兵腹地。接下来,需要选择一个足够分量,又能打得动、撤得走的目标。
“据降卒交代和近日侦查,”戴宗指着地图上一个点,“由此向北三十里,有一处地名‘沙河驿’,乃是金兵重要的物资中转站,囤积有大量从前线轮换下来的伤兵,以及即将运往前线的箭矢、药材。守军约八百人,多为签军,真鞑不足百。”
沙河驿……物资中转站……守备相对薄弱……
我目光一凝:“就是这里了!”
打掉沙河驿,不仅能缴获物资,更能焚毁金兵急需的军械药材,对前线金军士气将是又一次沉重打击!而且,此地距离真定府尚有距离,守军不多,正适合我们这支奇兵下手!
“传令下去,休整两个时辰,子时出发,拂晓前抵达沙河驿,发动突袭!”
命令迅速传达。将士们默默检查着武器,给战马喂食最后的豆料,眼神中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
子时正,月黑风高。
一千五百骑再次汇聚,如同暗夜中苏醒的巨兽,向着沙河驿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扑去。
孤军深入,利刃即将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