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摸底考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还没亮，整个集训队营地就已经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洗漱台前，人头攒动。
每个人都顶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眼眶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手里拿着牙刷，嘴里却念念有词。
“主战坦克炮管校准的七个步骤……”
整个营区弥漫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气息。
唯有谭建林到餐厅，端着餐盘，优哉游哉地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精神饱满，眼神清亮，与周围一群“丧尸”形成了鲜明对比。
“谭哥，你……昨晚又没加班？”
邻桌一个兄弟挪了过来，声音嘶哑，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幽怨。
谭建林咬了一口肉包子，含糊不清地回答：
“加什么班？早睡早起身体好，这可是真理。”
谭建林没理会周围复杂的目光，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早餐。
脑子里还在转着那个没想明白的问题。
到底是考一百分，还是九十分？
他原本倾向于后者，低调发育，扮猪吃虎，这很符合他侦察兵的战术素养。
可这几天雷铠那老小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谭建林咂了咂嘴。
他忽然觉得，低调，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
反而会被人当成软弱可欺。
想到这里，谭建林眼神一凛，心里有了决定。
不但要拿满分，还要用最嚣张的方式拿满分！
……
上午八点。
集合哨声尖锐地响起。
所有学员在操场上紧急集合，一个个神情肃穆，像是要奔赴刑场。
然后，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整不会了。
操场上，摆着上百张单人课桌。
每张课桌之间，横向纵向，都拉开了足足三米的距离。
“卧槽，这阵仗，比高考还严啊！”
“没有选择题，全是填空和简答，及格线80分……我的天，这是要命啊！”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哀嚎。
雷铠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他黝黑的脸庞，此刻像是黑铁浇筑的，没有一点温度。
“都给我听好了！”
“考试时间两个小时，独立完成，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东张西望！”
“谁敢动歪心思，别怪我雷铠不讲情面，直接卷铺盖滚蛋！”
“现在，对表！”
“考试开始！”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向自己的座位，仿佛慢一秒就会被淘汰。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翻动试卷的“哗啦”声。
然而，在这一片凝重的氛围中，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突兀地响了起来。
“刷刷刷——”
那是笔尖在纸上高速划过的声音，连贯，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考场上，却显得格外刺耳。
离得近的几个人，忍不住循声望去。
只见谭建林低着头，右手握着笔，手腕灵活地抖动着。
卷面上的空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雷铠开始在考场里来回巡视。
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踩在考生们脆弱的神经上。
他看到有人满头大汗，笔杆都快被捏碎了。
他看到有人对着一道题，冥思苦想，面露绝望。
他点点头，这才是正常的，这才是对知识应有的敬畏。
然后，他踱步到了蓝军旅的区域。
他倒要看看，那个狂妄的小子，现在是什么表情！
可就在他距离谭建林还有三步远的时候。
谭建林停笔了。
他拿起卷子，从头到尾吹了吹，似乎是怕墨水没干。
然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二十七分钟，还行，手速没退步。”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在雷铠震惊的目光中，猛地站了起来。
“报告！”
这一声报告，清脆响亮，瞬间打破了考场的寂静。
上百道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到了谭建林身上。
“干什么！”
雷铠回过神来，厉声喝道。
谭建林拿着自己的试卷，一脸轻松地朝他扬了扬。
“军士长，我答完了，交卷。”
这才过去不到半小时啊！
雷铠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在他看来，谭建林的这种行为，就是最极致的挑衅！
是对他，对这场考试，对坦克专业最赤裸裸的蔑视！
“好！很好！”
雷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把从谭建林手里夺过试卷。
“你可以滚了！”
“好嘞。”
谭建林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在全场瞩目之下，吹着口哨，溜溜达达地走回了帐篷区。
……
指挥帐篷里。
雷铠“砰”的一声，将谭建林的试卷摔在桌子上。
他要亲自批改！
他拿起红笔，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试卷上。
整张试卷，写得满满当当。
字迹工整，卷面整洁，堪比印刷体。
“哼，光字写得好有什么用！”
……
雷铠批改的速度，越来越慢。
红笔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填空题，上百个知识点，竟然全对？！
雷铠翻到了试卷的背面，开始看那几道大题。
“请简述96A型坦克动力系统的维护与保养要点。”
试卷上，答案被分条罗列，从引擎润滑到传动检查，从冷却系统到电气线路。
逻辑清晰，要点齐全，甚至比标准答案还要详尽！
当雷铠批改完最后一道题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满分。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作为全团尖子参加集训。
第一次摸底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熬了几个通宵，最后也才考了82分。
就那，还被教官夸是天才。
可眼前这个小子……
这个每天按时睡觉，从不加班加点，被他认定为“投机取巧”的侦察兵……
竟然……考了满分？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一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老雷，看你一脸便秘的表情，怎么了？是不是有学员考得太差，把你给气着了？”
来人是霍屹上校，这次集训的总负责人。
霍屹笑着走到桌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份格外显眼的试卷。
“哟？满分？”
他好奇地拿起试卷。
“可以啊，第一次摸底考就有人能拿满分，是个好苗子啊！谁啊这是？”
他目光落在卷头的名字上。
“谭建林……蓝军旅的那个中尉？”
霍屹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我就说嘛，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优秀的人到哪都优秀。”
“报告上校！可是这个谭建林，他……他根本就没认真学！”
“集训这一个星期，所有人都在帐篷里熬夜苦读，就他！每天到点就睡，雷打不动！”
霍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满分试卷，又看了看雷铠那张激动到涨红的脸。
“你说什么？”
“他从不熬夜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