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指挥部的大帐外，风呼呼地刮着，吹得帆布猎猎作响。
谭建林正低着头，用一块鹿皮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狙击镜。
镜片上，映出他那张年轻又过分冷静的脸。
“建林同志。”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
谭建林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卫参谋长，有事？”
来人是256合成旅的参谋长，卫戍。
卫戍自来熟地走到他身边，也蹲了下来，看着他手里的宝贝疙瘩。
“好枪，好兵。”
“有事说事，别来这套虚的。”
谭建林停下动作，终于抬眼看他。
“我这人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
卫戍笑了。
“行，那我也开门见山。”
“谭建林，来我们256旅，怎么样？”
谭建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一撇。
“不去。”
“为什么？”
卫戍很有耐心。
“你们256旅，重装合成旅，铁疙瘩是多，可我不喜欢。”
谭建林重新低下头擦镜片。
“我在蓝军旅待得好好的，舒服。”
“再说了，这次演习打完，我们旅里大概率有个集体二等功，我这军衔就能提前动一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上了点嘲弄。
“我要是现在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吴旅长不得把我皮给扒了？”
“到时候荣誉降级，档案上留一笔，我图啥？”
卫戍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你现在是中尉副连长，对吧？”
“来我们旅，我让你直接当代理副连长，军衔不动，但职务给你提半级。”
“一年！就一年！我保你转正，当上正连长。”
“另外，我再给你个人争取一个个人三等功的名额，年底就兑现。”
卫戍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力，像是魔鬼在耳边低语。
可谭建林听完，手里的鹿皮布“啪”地一下甩在了枪身上。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卫戍。
“卫参谋长，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个人三等功，我自己已经有两个了。”
“集体三等功，我们连刚拿了一个。”
“副连长？我现在就是副连长，正儿八经的副连长，不是你说的什么代理。”
“你开的这点条件，有什么优势？嗯？”
卫戍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沉了许多。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土。
“好小子，果然够狂。”
“行，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血本。
“我重新开价。”
“你过来，直接让你当连长，干侦察连的连长！”
“等你军衔到了上尉，立刻提副营长！”
“在副营长的位置上再干一年，我让你当代理营长！”
这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了。
从连长到代营长，这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谭建林的心脏，确实猛地跳了一下。
他不是圣人，他也渴望晋升，渴望更大的平台。
卫戍开出的这个条件，简直是把晋升之路给他铺成了高速公路。
卫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捕捉着他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怎么样？这个筹码，够不够重？”
谭建林沉默了。
脑海里，无数念头翻涌。
但他很快想起了自己真正的任务，想起了吴学军旅长拍着他肩膀说的话。
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不是一个代营长就能换的。
他眼里的那点波动瞬间消失，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卫参谋长。”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的条件，很诱人。”
“真的。”
“但不好意思，我还是那句话。”
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我，不，去。”
……
作战演习中。
“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谭建林作战服上的一处感应器冒出了浓浓的黄烟。
他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撇了撇嘴。
“妈的，终究还是被包了饺子。”
他扔掉手里的枪，摘下头盔，认命地走向演习淘汰人员集结点。
集结点设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帐篷里，里面已经或坐或躺了二三十号人，蓝军红军的都有。
蓝军的弟兄们一看到谭建林顶着一头黄烟走进来，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卧槽！连副也挂了？”
“谭连副都阵亡了？这还打个毛啊！”
一个叫徐英的年轻士兵，更是满脸绝望。
他是谭建林的兵，在他心里，谭建林就是不败的神话。
“完犊子了，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另一边，红方的淘汰人员里，一个肩膀上扛着大校军衔的中年人正黑着脸喝水。
正是256合成旅的旅长，秦断川。
看到谭建林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冷哼。
“哟，这不是蓝军的英雄吗？怎么也进来了？”
“怎么，是不是想去摸我们的油料库，结果被我们的人当场拿下了？”
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谭建林懒得理他，找了个角落自顾自地坐下。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又被掀开了。
卫戍也顶着一头黄烟，黑着脸走了进来。
整个帐篷瞬间鸦雀无声。
特别是秦断川，他手里的水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老卫？！”
“你……你怎么也……”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旅长被狙了，忍了。
可现在，参谋长也挂了！
他们256旅的指挥中枢，这是被人一锅端了？
卫戍看到秦断川，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谭建林，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找了个离谭建林最远的位置坐下，生闷气。
一个跟着卫戍一起被淘汰的红方参谋凑到秦断川耳边，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汇报。
“旅长，我们指挥部被端了……”
“就是那小子……谭建林……”
“他一个人，摸掉了我们外围的两个哨卡。”
“然后用狙击榴弹，一发入魂，把我们的临时指挥车给扬了……”
“卫参谋长……还有作战科的好几个参谋全军覆没……”
秦断川的嘴巴越张越大，最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谭建林，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一个人，端掉了一个旅级指挥部？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迅速在整个帐篷里传开。
刚才还一片愁云惨雾的蓝军阵地，瞬间炸了锅。
“我靠！真的假的？”
“谭连副一个人换掉了红军的参谋长和一堆中层军官？”
徐英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脸上哪还有半点绝望，兴奋得满脸通红。
“牛逼！连副牛逼！”
“一换一，不亏！一换一群，血赚啊！”
蓝军士兵们的士气瞬间被点燃，一个个挺胸抬头，腰杆子都直了。
看着对面红军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骄傲。
而红方那边，则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