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谷入口的光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吞噬着蜂拥而至的遁光。林曦与紫灵儿紧随幽冥教众人,投身其中。刹那间,天旋地转,时空扭曲之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穿梭。待得稳住身形,眼前景象已截然不同。
这里不再是苍梧界那山清水秀的天地,而是一片破碎、荒凉、光怪陆离的末日景象!天空是扭曲的暗红色,不见日月,只有破碎的星辰虚影和撕裂的空间裂痕,如同未愈合的伤疤,散发着不祥的光芒。大地焦黑,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焦糊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远处,残破的山峰如同巨人的骸骨,歪斜地指向天空。更令人心悸的是,空间中充斥着狂暴紊乱的能量流,时而炽热如熔岩,时而冰冷如玄冰,时而传来尖锐的灵魂嘶鸣,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
这哪里是宝地?分明是一处刚刚经历浩劫的战场废墟!雨果笔下,滑铁卢战役后的尸横遍野、巴黎街垒战的惨烈悲壮,其惨状恐怕也不过如此。
“小心!”厉锋低喝一声,袖袍一挥,一道幽光屏障护住众人。几乎同时,一道无形的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掠过方才众人站立之处,将一块焦黑的巨石无声无息地切为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谷内危机四伏,远超外界传闻!
林曦心神紧绷,怀中“奇点”传来阵阵悸动,指引着某个方向,但那悸动中竟也带着一丝……警惕与不安?似乎连它,也对此地蕴含的某种力量感到忌惮。
“跟紧我,莫要乱走!此地空间脆弱,神识亦受压制!”厉锋面色凝重,带领众人小心翼翼地向谷内推进。沿途所见,触目惊心。焦土之上,散落着破碎的法器、染血的衣袍,甚至是一些残缺不全的尸骸!有青云宗弟子的青袍,有玄天剑宗的剑饰,也有幽冥教、血煞门等魔道中人的信物。显然,在此之前,此地已爆发过惨烈的冲突。
“看那里!”紫灵儿忽然指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只见那里竟聚集着数百人,大多衣衫褴褛,面带饥色,气息微弱,其中竟有不少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蜷缩在一起,用惊恐无助的眼神望着偶尔从头顶掠过的修士遁光。人群中,有老人、妇女,甚至还有孩童!
“他们……是原本居住在星陨谷周边的山民。”紫灵儿语气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悲悯,“星陨异象爆发时,天崩地裂,家园尽毁,侥幸存活下来,却又被困于此地。谷内煞气弥漫,空间裂缝遍布,他们……根本出不去。”
林曦心中巨震。他看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孩童,紧紧抓着一个早已空瘪的水囊,眼巴巴地望着天空;看到一位老妇人,徒劳地试图用手挖开焦土,寻找可能存在的草根;看到几个青壮年,眼神麻木地坐在废墟上,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临。这一幕幕,与雨果笔下巴黎底层民众在苦难中挣扎求生的画面何其相似!修行界的风云变幻,宗门势力的博弈争夺,最终承受代价的,却是这些最无辜、最弱小的凡人!他们如同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这些名门正派,口口声声替天行道,为何不救他们出去?”林曦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厉锋冷哼一声,语气带着魔道中人惯有的讥诮:“救?谁来救?青云宗?玄天剑宗?他们眼中只有谷中的异宝和机缘!这些凡人,在他们看来,与蝼蚁何异?死了便死了,正好用他们的生魂血气滋养此地煞气,说不定还能催生出更厉害的宝物呢!”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些难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教虽非善类,但也不会无故屠戮凡人。只是……眼下自身难保,又如何顾得了他们?”
正说话间,远处天际忽然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喊杀声!只见一片璀璨剑光与一道血色魔云猛烈碰撞,爆炸的冲击波席卷开来,将地面又犁出一道深沟!是青云宗与血煞门的人遭遇了,正在激战!
“快躲开!”厉锋急喝,带领众人迅速躲到一处山崖之后。狂暴的能量乱流扫过,飞沙走石,远处那些难民发出惊恐的哭喊,有几人躲闪不及,瞬间被能量余波震为齑粉!
林曦眼睁睁看着那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却无能为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这就是修行界?弱肉强食,视人命如草芥!他穿越以来,虽历经幽冥、混沌之险,但直面如此赤裸裸的、对无辜者的践踏,还是第一次。这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令人心寒。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林曦看向紫灵儿和厉锋,眼神坚定。
厉锋皱眉:“林道友,此地凶险,自保尚且不易,岂能……”
“我有办法暂时护住他们一片区域!”林曦打断他,他感应到怀中“奇点”对周围紊乱的能量有种奇特的“梳理”和“安抚”作用,虽然范围有限,但或许能开辟一小片安全地带。
紫灵儿看着林曦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又看了看远处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难民,咬了咬牙,对厉锋道:“厉师兄,林兄所言有理。见死不救,非我辈……虽为魔道,亦有所为有所不为!况且,救助凡人,或可积攒些阴德,抵消部分煞气侵蚀。”
厉锋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也罢!动作要快!”
林曦不再犹豫,集中精神,引导“奇点”的力量。一股温和而坚韧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在狂暴的海洋中投下一枚定海神针。波动所及之处,紊乱的能量稍稍平复,空间也稳定了一丝。他指向那片洼地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巨石下方:“去那里!”
幽冥教众人立刻行动,厉锋施展法术,卷起一阵狂风,将那些惊慌失措的难民迅速转移到巨石之下。林曦全力维持着“奇点”的庇护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魂体凝实后亦有心力消耗的表现)。这片区域暂时安全了。
难民们惊魂未定,纷纷跪地磕头,感激涕零。那孩童将空水囊递向林曦,眼中充满了希冀。
林曦心中酸楚,却无力提供更多帮助。他只能尽力维持这片小小的“诺亚方舟”。
然而,好景不长。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激战双方的注意!
“咦?幽冥教的妖人,何时做起善事来了?”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只见数道青云宗剑光激射而来,为首一人,正是那日霜叶城醉仙楼中议论的“小剑仙”李慕白!他白衣胜雪,剑眉星目,气质超凡,但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冷漠。
另一边,血煞门的副门主,一个浑身笼罩在血雾中的高大身影,也阴恻恻地笑道:“厉老鬼,你什么时候改吃斋念佛了?把这些血食让与我如何?”
顿时,林曦等人和那群难民,陷入了两大势力的夹击之中!厉锋和紫灵儿面色剧变,如临大敌。
林曦心中冰凉。他本想救人,却反而将众人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善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雨果笔下,冉阿让的善行屡屡招致误解与迫害,此刻他竟也体会到了几分相似的悲凉与无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谷地最深处,那座暗红色的赤雪峰顶,猛然爆发出万丈霞光!一股浩瀚如海、威严如狱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星陨谷!
所有人都被这股气息震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望向那霞光之源。
只见峰顶虚空之中,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奇异晶体缓缓浮现!它散发着诱人至极的星辰之力,却又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压!
“星辰核心!”李慕白与血煞门副门主几乎同时惊呼,眼中瞬间被贪婪占据!
下一刻,更加惨烈的混战,围绕着那颗“星辰核心”,轰然爆发!再也无人顾及林曦这边和那些可怜的难民。
林曦望着那如同神迹又如同灾祸之源的星辰核心,又看了看脚下这片在夹缝中求生的悲惨世界,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救赎之光似乎就在眼前,但这光芒之下,掩盖的却是更加深重的黑暗与血腥。他的苍梧界之行,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独善其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