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眼的黑曜石瞳孔缓缓转动,森然锁定巷口阴影。张小凡指节一紧,玄火鉴的火种在衣襟内骤然沉寂,如熄灭的残烛。陆雪琪未动,只天琊剑鞘微倾,一道寒气逆流而上,自剑脊渗入骨缝,无声蔓延。那巨眼忽地一滞,瞳孔边缘泛起裂纹般的幽光,似被什么扰乱了感知。
他低声道:“走。”
两人贴墙疾行,骨巷曲折如肠,两侧颅骨层层堆叠,缝隙间渗出灰雾,如呼吸般起伏。行至一处断塔残骸,张小凡伸手一引,陆雪琪会意,翻身隐入倾倒的脊椎堆后。碎骨簌簌滑落,遮住身形。他背靠白骨,右臂皮肉之下又起灼痛,似有赤纹游走,只得默运佛力,压住躁动。
陆雪琪闭目,呼吸微敛。她神魂未复,强行施展“冰心诀”探知四周,眉心隐痛。片刻后,她睁眼,极轻道:“主道上有骨傀换防,三队轮巡,间隔半刻。”
“不够快。”他低语,“我们撑不了太久。”
她未答,只指尖微动,一缕寒气自袖中滑出,覆于掌心,凝而不散。她气息微滞,显然运转滞涩。
张小凡取出玄火鉴,玉佩裂纹中火光微闪,映得骨地一片青灰。他闭目,以佛力引魂息,碎片微震,依旧指向骨殿深处。可那巨眼高悬,正门断不可入。
“得听点什么。”他说。
“此界言语,非人间音。”她提醒。
“那就听魂音。”
他将玄火鉴轻按地面,火种微光渗入骨纹,如涟漪扩散。陆雪琪凝神,以“冰心诀”澄澈心湖,听觉延展至魂音层面。两人静伏,耳中渐渐浮起断续低语,夹杂骨鸣与魂啸,如风穿隙。
“……新王驾临不过三月,七部归心……”
“瑶光之名,血洗三渊……”
张小凡呼吸一滞。那“瑶光”二字如针刺耳,右臂赤纹猛然灼烧,佛力微乱,火种在玉佩中跳动不休。
“听说她要开界门,带我们杀回阳世?”另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狂热。
“嘘!此话莫传!”第三道声音低喝,“王座之下,七煞将耳目遍布,妄议者,魂炼为灯。”
“可她既称‘光’,为何不见日月?为何仍困此界?”
“你懂什么?她以血祭重燃修罗火种,七渊皆跪。阳世……迟早是她的猎场。”
张小凡缓缓闭眼。那“瑶光”若真是她,秦无炎必在背后操控。碧瑶的气息曾自骨殿传出,可那气息冰冷、霸道,毫无旧日温存。是重塑?是夺舍?还是……她真的已不认得他?
陆雪琪察觉他气息紊乱,侧目看来。她未说话,只将寒气凝于掌心,轻轻覆上他手背。那寒意如针,刺入经脉,却奇异地让他清醒。
“先查证。”她低语,“再定行止。”
他点头,压下心头翻涌。佛力重凝,不动如山。
远处脚步声渐近,一队骨傀手持骨矛巡过主道,头颅燃着幽火,步履沉重。待其远去,巷中重归死寂。张小凡正欲起身,忽觉怀中玄火鉴一烫。
“禁制。”她低语,“活的。”
张小凡蹲下,指尖轻触血线,黑焰自指端溢出,焚之即灭,血却不断涌出。
“是血祭之痕。”他起身,“此城以魂血为引,布下眼线。”
“绕。”她转身欲行。
他却未动,目光落在血符尽头——一具半埋的骸骨,手中紧握一截断骨,骨上刻着扭曲符文。
他上前,欲取。
“别碰!”她低喝。
已迟。
他指尖触及断骨,符文骤亮,黑血如蛇缠腕,直冲肩头。
他闷哼,佛力疾运,黑焰爆发,焚断血线。断骨入手,符文黯淡。
“你……”她怒视。
“我需要线索。”他握紧断骨,“此城在动,若不先知其律,必死无疑。”
她盯着他,寒气自掌心溢出,却不针对他,而是覆于断骨之上,冻结残余血气。
“下次。”她声音冷,“先说。”
他点头,将断骨收入怀中。
巷尾,一道骨门半塌,门后似有厅堂。两人正欲穿行,忽闻远处传来沉重脚步,一队骨傀列队而过,手持骨矛,头颅上燃着幽火,巡行主道。
“等。”她靠墙,寒气收敛。
他靠另一侧,玄火鉴火种压至最低,黑焰如息。
骨傀行过,未入小巷。
“走。”她低语。
两人穿出巷口,眼前豁然开阔——一座骨殿矗立,殿前广场由颅骨铺成,密密麻麻,不知几万。殿门紧闭,门上刻着巨眼图案,瞳孔为黑曜石,冷冷俯视。
“那是……核心?”她问。
“或是祭坛。”他盯着巨眼,“碧瑶的气息,从那里传来。”
她凝视片刻:“如何入?”
“正门必有禁制。”他扫视四周,“侧壁有裂痕,或可潜入。”
她点头,正欲动身,忽觉怀中天琊剑微颤。
她按住剑柄,寒气上涌。
“怎么?”他问。
她未答,只缓缓抬头。
殿门之上,巨眼的黑曜石瞳孔,缓缓转动,直直望向他们藏身之处。
张小凡反应极快,玄火鉴火种压至衣襟最深处,黑焰敛尽。陆雪琪以剑鞘轻划地面,引寒气逆流骨缝,干扰感知。巨眼一滞,瞳孔失焦。
两人疾行,转入背光骨巷,借一具倾倒的骨塔残骸遮蔽身形,藏身于堆积的颅骨堆后,屏息静观。
往来土着渐多,形貌各异,有骨族,有魂壳,有披着残甲的修罗仆从。他们言语晦涩,夹杂骨鸣魂啸,难以尽解。陆雪琪闭目,以“冰心诀”澄澈心湖,捕捉魂音中的关键词。张小凡则以玄火鉴微光映照骨纹,借其折射声波,增强拾音。
“……瑶光已下令,三日之内,集齐十万生魂为祭……”
“为何不直接杀入阳世?”
“界门未稳,需以血祭重燃火种。她要的,不只是杀戮,是统治。”
“可她为何选此名?‘瑶光’……听着像阳世之名。”
“闭嘴!那是王的意志,不容置疑!”
张小凡心头一震。十万生魂为祭,若真开界门,阳世必遭浩劫。而那“瑶光”之名,分明是碧瑶二字拆解重组,是嘲弄?是纪念?还是……她残存的执念?
他深吸死气,以佛门“不动明王印”镇心,默念陆雪琪之名,稳住神志。右臂赤纹渐平。
“‘瑶光’若真是她……秦无炎必在背后操控。”他低声道。
陆雪琪点头:“先查证,再定行止。”
二人正欲撤离,忽觉周围土着忽然散开。一名身披残破商袍的骨族老者缓步靠近,驼背,手持骨杖,眼窝深陷,却目光如钉,直直落在他们藏身之处。
他未停步,只缓缓走过,袍角拂过碎骨,脚步无声。待其远去,张小凡才发觉,那老者经过时,手中骨杖轻点地面,留下一道极淡的符文痕迹,正指向他们藏身的颅骨堆。
“他看见了?”陆雪琪问。
“未必。”张小凡低语,“但他在看。”
“为何不走?”
“他若有意告发,早该唤来骨傀。可他只看了,便走。”
“或许……他在等我们跟上。”
张小凡沉默片刻,将断骨收入怀中,低声道:“走。”
两人起身,贴墙而行,转入另一条窄巷。行出十余丈,张小凡忽觉身后有异。
他猛然回头。
那骨族老者竟已悄然跟上,脚步无声,距他们不过二十步,目光如钩,牢牢锁定二人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