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死寂,裂隙幽光如脉搏跳动,映在张小凡脸上,忽明忽暗。他半跪于地,掌心压着肋骨处一道撕裂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铁砂刮过肺腑。陆雪琪靠坐在他身侧,左肩衣衫已被血浸透,剑尖拄地,清光微弱,如风中残烛。
两人气息紊乱,真元枯竭,却谁也不曾开口。
良久,张小凡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将一缕残存的佛力渡入陆雪琪经脉。她未动,只将左手轻轻覆上他手腕,一缕清寒剑意顺脉而上,护住他心脉。
“不必省着。”她声音低哑,“你伤得更重。”
“焚心诀反噬,三成精血不是小事。”他闭眼,额角冷汗滑落,“若我不撑住,谁来渡你?”
她没再说话,只将天琊剑横于膝上,剑身轻颤,似在回应主人的虚弱。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沁入剑脊。刹那间,清光微闪,剑灵低鸣,如寒泉滴石,清冽入心。
张小凡睁开眼,见她面色更白了一分,心头一紧。
“何必动精血?”
“剑心不稳,靠外力撑不住。”她抬眸,目光如霜,“你要进裂隙,我不能拖后腿。”
他沉默,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玉髓——九阳玉髓,通体赤红,内里似有火流涌动。这是平儿前年亲手为他雕的护体灵石,小小一块,却耗尽了孩子三日心神。
他将玉髓贴于玄火鉴上。
一道微弱火光自鉴中升起,如将熄的炭火,渐渐回暖。噬魂棒横于膝上,黑气微动,似有所感,轻轻震颤。
“它还记得你。”陆雪琪低声道。
“它认的不是我。”张小凡苦笑,“是那根烧火棍的执念。”
她没笑,只将剑收回鞘中,盘膝调息。清光自剑身流转,回返经脉,梳理紊乱真元。张小凡也闭目凝神,以佛心观照体内三力——青云道法、天音佛力、鬼王魔气,如三股乱流在经脉中冲撞。
他强行引导,将佛力居中,道法为引,魔气为辅,缓缓归于丹田。
许久,他睁眼,气息虽仍虚弱,却已不再紊乱。
“幽罗没死。”他低声道。
“我知道。”陆雪琪睁开眼,目光清明,“那裂隙,吞得下他,也吐得出来。”
“可他不会再轻易现身。”张小凡握紧噬魂棒,“他伤了根基,短时内无法再生战甲。”
“那裂隙呢?”她望向半空,“刚才那股意志……不是幽罗。”
“是更深处的东西。”他声音低沉,“它在叫她。”
“碧瑶?”
“不。”他摇头,“是它在叫‘她’。合欢铃在响,不是风动,是魂动。”
他从袖中取出合欢铃。
铃身微颤,如一颗不肯停跳的心,与裂隙深处的脉动隐隐呼应。他指尖抚过铃面,仿佛触到那一夜青云山巅的血雨,那一声“小凡,别怕”的轻语。
“幽罗曾提及,三年前林师兄来过,带着寒冰玉棺,最终心死离去。”他忽然道。
陆雪琪抬眼。
“我在想……”他低头,声音沙哑,“若她真在里头,受着魂祭之苦,我们去救,是不是反而害了她?”
“那就不救?”她反问。
“可若不救……”他握紧铃铛,“她就永远困在那里。”
“她若真在受苦,我们不来,才是弃她。”陆雪琪站起身,天琊剑清光缭绕,“你若因怕她死得更惨而退,那才叫辜负。”
张小凡抬头,看着她。
她站在冰光中,肩头血迹未干,却挺得笔直,如一柄出鞘未收的剑。
“你不怕我再入魔?”他问。
“怕。”她点头,“可我更怕你退。”
他闭眼,再睁时,眼中挣扎已散,唯余寒铁般的决意。
他将九阳玉髓收回怀中,双手捧起噬魂棒,将玄火鉴缓缓嵌入顶端。黑火微燃,赤炎复现,棒身轻鸣,似久困猛兽终得战意。
“这棒子,陪我半生。”他低语,“烧火棍也好,噬魂也罢,它从没背过我。”
陆雪琪拔出天琊剑,剑锋划地,清光成阵,引九天玄刹之力入体。剑气缭绕周身,如月华披肩。
“天琊也一样。”她道,“它认的,从来不是主人,是执念。”
他站起身,拄棒而立,虽仍显虚弱,却已挺直脊梁。
裂隙幽光忽明忽暗,空间波动加剧,似在警告,又似在召唤。
“你真要进去?”她问。
“必须。”他握紧噬魂棒,“幽罗说她是祭品,是容器。若真是如此,封印重铸,她必死。可若放任裂隙开启,幽冥倾覆,天下皆亡。我不能选一边,弃另一边。”
“所以你既要救她,也要止劫?”
“对。”
她静静看着他,忽然一笑。
“那我陪你。”
“可能有去无回。”
“那便同死。”
他没再说话,只将噬魂棒横于身前,黑火与赤炎交织,护体光幕缓缓升起。陆雪琪并肩而立,天琊清光如霜,与黑火交融,化作一道屏障。
两人缓步向前。
裂隙幽光暴涨,如巨口开合,寒风卷雪扑面,刺骨如刀。
裂隙幽光暴涨,合欢铃在张小凡袖中震颤,随后猛然一震,铃舌断裂,坠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