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自门缝喷涌而出，腥风扑面，张小凡只觉胸口一窒，仿佛有千钧重锤砸落心口。他踉跄后退，右臂赤纹骤然灼烫，如铁链缠筋，佛力逆冲经脉，几乎溃散。
“退！”幽影低喝，手中残符拍出，青光炸裂，与血光相撞，轰然震响。骨门裂开数道缝隙，碎骨簌簌落下。
三人趁机后撤，幽影引路，穿行于幽暗岔道深处。不多时，抵达一处塌陷骨龛，顶部裂开一线，渗下微弱磷光，照见龛内散落残骨与半截断裂石柱。
“此地可暂避。”幽影迅速掐诀，数道幽纹贴于龛口，凝成一层薄如蝉翼的灰雾，将三人气息尽数遮蔽。
陆雪琪靠壁而立，呼吸微促，神魂仍受血光震荡，指尖冰寒。她未言，只将左手覆上张小凡右臂，寒气缓缓渗入经脉，压制赤纹蔓延。
张小凡咬牙，额角冷汗滑落。那血光中气息，他认得——清冷如昔，却又冰冷如铁，似碧瑶，又非碧瑶。
“是她……”他低语，声音沙哑，“瑶儿……真的成了修罗王？”
幽影未答，只凝视他片刻，忽道：“你若再强行运佛力，这赤纹会蚀入心脉，三日内必死。”
“不必你管。”张小凡抬眼，眸中黑焰微闪。
“我若想害你，方才不会毁符替你挡那血光。”幽影冷道，“但你若执意送死，我不拦。”
陆雪琪轻声道：“他说得对。此刻争执无益，先稳住伤势。”
张小凡闭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之力。良久，睁眼，目光如刃：“你说瑶光三日后要开界门，十万生魂为祭。可有凭证？”
幽影从怀中取出一物——残破骨罗盘，表面刻满幽纹，中央一点红光缓缓转动，指向西北。
“此乃‘葬渊引’，南疆古法所制，可测幽冥大阵波动。”他指尖轻点罗盘，“三日后，葬神渊方向将现能量极峰，正是血祭开启界门之兆。”
陆雪琪凝目细看，剑心通明悄然运转，感知罗盘气息——无虚妄，无伪饰。
“秦无炎呢？”她问，“他与此事何干？”
“他在城西‘魂骨坊’布阵。”幽影道，“以血蚕蛊粉勾画引灵纹，汇聚死气，暗中接引葬神渊之力。那阵，正是血祭的前置枢纽。”
张小凡猛然抬头：“你说碧瑶是‘容器’？”
“不错。”幽影点头，“她肉身被修罗之力重塑，魂魄却未完全觉醒。秦无炎以秘法操控，将她炼为开启界门的‘钥匙’。她所持合欢铃，已被修罗血祭浸染，成了召唤幽冥大军的号令之器。”
张小凡手指微颤。
陆雪琪察觉，低声唤他：“小凡。”
“她记得我吗？”他问，声音极轻。
“不记得。”幽影答得干脆，“她只知自己是修罗王，统御七部，奉命开界。但……”他顿了顿，“每夜子时，她必立于血祭台前，抚那铃铛，低语三声‘痴情咒’。那不是修罗该有的举动。”
张小凡心头一震。
“痴情咒”——碧瑶当年为他所创，唯有她懂。
“她魂魄深处，仍有执念。”幽影道，“可若血祭完成，修罗之力彻底吞噬其灵，她将再无回头之日。”
陆雪琪眸光微动：“你既知如此，为何不早毁阵？”
“我试过。”幽影冷声道，“葬神渊外围有修罗禁制，非生者之力可破。且我一人潜入，必被察觉。唯有你们——”他目光扫过噬魂棒与天琊剑，“佛魔道三力兼备，方有一线之机。”
张小凡冷笑：“所以你等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替你去死？”
“你可以不信。”幽影直视他，“但你若现在闯去葬神渊，必死无疑。你伤未愈，她已非昔日碧瑶。你唤她一声，她只会斩你一剑。”
“那便让她斩！”张小凡怒目而起，噬魂棒黑焰微燃。
“然后呢？”幽影冷声反问，“你死了，谁救她？谁毁阵？谁阻界门？”
张小凡僵住。
陆雪琪按住他肩头：“听他说完。”
幽影继续道：“修罗王仪仗明日辰时入城，全城戒严，巡逻倍增。届时，魂骨坊将由七煞将之一‘影煞’亲自镇守。你我若想动手，唯有两日时间。”
“两日？”张小凡冷笑，“两日我能做什么？等她来杀我第二次？”
“不是等。”幽影道，“是藏。”
“藏？”
“暂避锋芒。”幽影目光如刀，“你二人伤势未复，强闯必死。不如先隐于城西，查证魂骨坊阵法虚实。若确为血祭枢纽，再联手突袭，毁其根基。”
“若非呢？”陆雪琪问。
“那便另寻他法。”幽影道，“但总好过现在送死。”
张小凡沉默。
陆雪琪看向他：“你可记得，当年在焚香谷，你也是这般要冲进去救她，结果如何？”
他记得。
那一夜，他独闯焚香谷，险些死于李洵剑下。碧瑶最终仍为他挡下诛仙。
“你是想救她。”陆雪琪轻声道，“可若你死了，她便真成了孤魂野鬼。”
张小凡闭目，拳紧握，指节发白。
许久，他睁眼，声音低沉：“好。暂避两日。”
幽影点头：“我知一隐秘通道，可通城西废坊。但需闭息而行，防巡逻侦测。”
“你为何帮我们？”陆雪琪忽问。
幽影沉默片刻：“我说过，我有个女儿，被炼为守门傀。若界门开启，幽冥大军踏阳世，她必成先锋，永世不得超生。毁阵，也是救她。”
张小凡盯着他：“你不怕我们毁阵后，丢下你？”
“怕。”幽影坦然，“但你若真无情，方才就不会为她动怒。你心中有执，有痛，也有善。这样的人，不会背信。”
张小凡未语。
骨龛外，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巡逻换防。
三人屏息。
幽影侧耳倾听，片刻后低声道：“换防令——‘王驾辰时入城，全境肃清，格杀勿论’。”
陆雪琪眸光一凝。
张小凡缓缓握紧噬魂棒，指节咔响。
“两日……”他低语，“足够了。”
幽影取出一枚灰符，指尖轻搓，化为粉末，撒向龛口。粉末遇灰雾，泛起微光，随即隐去。
“这是‘匿息续符’，可维持三时辰。”他道，“我们需在符效尽前，抵达城西。”
陆雪琪点头：“走。”
张小凡欲起身，右臂赤纹又是一阵剧痛，如刀割筋骨。他咬牙，强行压制。
幽影瞥他一眼：“若你再运佛力，这伤会恶化。”
“我知道。”张小凡冷道，“但若再遇敌，我不会束手待毙。”
“你不会。”幽影道，“但你要记住——现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张小凡未答，只将噬魂棒横于臂前，黑焰隐于棒身。
陆雪琪收剑入鞘，寒气敛于掌心。
幽影推龛口残骨，灰雾微动，缝隙开启。
三人鱼贯而出，身影没入幽暗岔道。
前行不足十丈，幽影忽停。
前方骨壁上，一道暗红纹路缓缓亮起，如血脉搏动。
“引灵阵纹。”他低声道，“秦无炎的标记。”
张小凡凝目细看，那纹路走势诡异，隐隐与他怀中玉佩碎片共鸣。
他不动声色，只将手按在壁上。
纹路骤然一颤，似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