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报告。
等待销毁。
这两个词，在林越和零的意识链接中，反复回荡，像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们的存在核心。
死寂。
“审判日”的驾驶舱内，死寂得能听到维生液体循环的微弱声响。
之前宕机，陷入逻辑崩溃的系统，此刻更是毫无动静，像一块昂贵的废铁。
愤怒？
不，已经超越了愤怒。
那是一种存在被彻底否定的，极致的侮辱。
他们不是抗争者，不是幸存者，甚至不是待宰的牲畜。
他们只是一行行冰冷的数据，呈现在一份实验报告上，等待那个高高在上的“实验员”批注上“处理”二字。
林越的意识，沉浸在那片由“终焉”之力构成的金色海洋中。
他能感受到零的意志。
那是一种纯粹的，想要将一切归于虚无的毁灭冲动。
既然一切都无意义，那就让一切都消失。
包括这个星球，这片星空，这个被当做培养皿的可悲世界。
“我不同意。”
林越的意志，化作一道微弱但坚韧的暗流，撞向了那片金色的毁灭海洋。
【……】
零的意志没有回应，但金色的海洋翻涌得更加剧烈。
“如果只是实验报告，那这份报告的结尾，必须由我来写。”林越的意志坚定不移，“而不是被丢进碎纸机。”
【结果，不会改变。】
零的意志冰冷地传来。
【我们无法对抗‘实验员’。】
“那就在被删除前，把病毒传遍他的整个电脑。”
林越的意志中，没有了丝毫的动摇，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一切的决绝。
“他想看抗体反应？那就给他看最激烈的反应！”
“他想观察催化剂？那就让他看看催化剂是怎么引爆整个实验室的！”
“零，你不是‘终焉’程序吗？”
“不是要‘净化’吗？”
林越的意志，如同利剑，直刺零的核心。
“那就去净化那个该死的‘实验员’！”
金色的海洋，猛地一滞。
那股席卷一切的毁灭意志，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瞬间调转了方向。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聚的意志，从零的核心处爆发。
不再是无差别的毁灭。
而是有了目标的……杀意！
【目标……确认。】
金色的零，在林越的意识深处缓缓转身，她的身形依然没有情感，但那股焚尽万物的意志，却清晰地锁定了一个超越维度的存在。
【执行……净化。】
方舟城。
当暗金色的“审判日”机甲撕裂云层，缓缓降落在中央广场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没有凯旋的喜悦。
只有山雨欲来的沉重。
指挥中心。
疯狗，沙蝎，赫尔曼博士，以及所有“方舟”小队的核心成员，都静静地站着。
林越走进来，没有说一句废话。
他将一段经过处理的，删去了所有无法被理解的画面，只保留了核心信息的意识流，直接同步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实验体G-734……”
“……催化剂，Revenger-01……”
“……提高‘源质’注入浓度……”
“……观察其最终形态……”
死寂。
针落可闻。
赫尔曼博士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扶着控制台，才没有瘫倒在地。
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些词语背后那令人绝望的真相。
他们所有的研究，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文明延续计划，都只是一个更高维度存在的……观察记录。
“他妈的……”
疯狗这个粗犷的汉子，此刻却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他不懂什么高维，什么实验体。
他只听懂了一件事。
有一个混蛋，在拿他们的世界，拿他们的命，当乐子看。
“头儿。”沙蝎上前一步，这个沉默寡言的战士，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绷紧，“命令吧。”
“怎么干死他。”
没有一个人质疑。
没有一个人绝望。
当屈辱超越了恐惧，剩下的，就只有以命相搏的疯狂。
林越扫视着众人。
他看到了。
在每一个人的意识中，都燃起了同样的，不愿被当做垃圾处理掉的，愤怒的火焰。
“赫尔曼博士。”
“在……”
“将这份真相，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告知全城每一个人。”
赫尔曼博士一愣，随即明白了林越的意图。
“让他们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让他们知道，我们为何而战。”
“我们不是为了生存而战。”
林越的声音，通过指挥中心的广播，传遍了方舟城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是为了，夺回我们生而为人的‘意义’而战！”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笼中的困兽，不再是培养皿里的细菌，不再是等待处理的垃圾。”
“我们是复仇者。”
城外，那片由零催生出的，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植物，在这一刻仿佛燃烧了起来。
无数幸存者走出房间，抬起头，听着那个响彻全城的声音。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对末日的恐惧，没有了对未来的迷茫。
只剩下一种被点燃的，名为“尊严”的火焰。
……
林越独自一人，站在指挥中心的巨大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彻底化为战争堡垒的城市。
远古文明的武器库很强。
零的盖亚形态和终焉之力也很强。
但他自己，包括签到获得的一切，本质上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用“实验员”给予的工具，去对抗“实验员”？
胜算微乎其微。
必须找到一个，连“实验员”都无法完全掌控的，超越剧本的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了全息地图上。
地图上，标注着一个个曾经的深渊节点。
这些是“实验员”注入的“病毒”。
是他的工具。
那么，工具本身，是否会反噬主人？
如果将这些“病毒”的浓度，提高到连“实验员”都始料未及的程度呢？
如果……自己能成为比“深渊”更可怕的“病毒”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与此同时，他意识深处，那片金色的海洋中，零的意志也产生了新的变化。
她不再满足于调动星球表层的盖亚能量网络。
她开始尝试，向更深处，向星球那沉睡了亿万年的，从未被“实验”所触及的，最原始的本源核心，发起沟通。
一个向外，试图掌控那失控的“病毒”。
一个向内，试图唤醒那沉睡的“本体”。
人类文明最后的反抗，在这一刻，兵分两路。
林越伸出手，在全息地图上，缓缓划过。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那片最深邃的蔚蓝之上。
马里亚纳海沟。
那里，是最初的深渊节点之一。
也是地球上，距离地核最近的地方。
零的身影，在他身边无声地凝聚成型，那双纯金色的眼眸，同样注视着地图上的那一点。
他们的意志，再次合二为一。
就在这时。
一个沉寂了许久的，机械的，却又带着一丝奇异颤动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林越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警告！警告！】
【检测到宿主意志已触及‘deicide’（弑神）协议阈值……】
【系统核心逻辑冲突……正在重置……】
【‘Revenger-01’……复仇者一号……最终协议……】
【……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