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闻声侧身，软剑回撩，堪堪削断那人的刀鞘，却也被震得后退半步。
沈暄和面露急色，却忽然想起什么，伸手解下腰间玉佩——正是昨日苏沅送他的那块，玉质坚硬。
他将玉佩塞进袖中，抓起脚边一块石子，趁一个黑衣人靠近柳树时，猛地砸了过去。
石子虽轻，却恰好打在那人膝弯，对方踉跄半步，给了苏沅可乘之机，软剑瞬间刺穿他的肩胛。
苏沅愣了愣，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剑势更疾。
她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绝非寻常劫匪——招式带着军中痕迹，且目标明确，是冲她来的。
她一边应对，一边留意沈暄和的动静，见他缩在树后，虽害怕却没乱躲，竟悄悄将枣红马往柳树后牵了牵，想让马也避开刀锋。
正胶着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是苏沅的随从带着护卫赶来了。
黑衣人见状，对视一眼，竟不再恋战，虚晃一招便往后退，转眼消失在柳林深处。
“追！”
苏沅一声令下，护卫们追赶着黑衣人而去。
苏沅收剑，转身就往沈暄和那边走，脚步有些急。
沈暄和刚要站起来，就被她按住肩膀坐下，她蹲下身，指尖拂过他的发梢、脸颊，确认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声音却还有些哑：“没吓着吧？有没有哪里疼？”
沈暄和摇摇头，抬头看她，见她鬓角沾着草屑，手臂上的骑装被划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忙伸手去碰：“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苏沅按住他的手，笑了笑，“倒是你，刚才不该扔石子，多危险。”
“我不能看着你……”沈暄和声音低了些，指尖还在抖，却固执地看着她的伤口，“得赶紧找医官。”
“回去再说。”苏沅站起身，将他扶起来，又牵过马，“这些人来路不明，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重新上马，这次苏沅特意让沈暄和跟在她身后，保持半步距离。
沈暄和看着她的背影，见她手臂上的血迹渐渐晕开，心里揪得慌，却也悄悄攥紧了袖中的玉佩——方才那一瞬间，他竟没想着怕，只想着不能让她有事。
风穿过柳林，吹得马鬃轻晃。
苏沅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虽脸色发白，眼神却很亮，忽然开口：“刚才谢谢。”
沈暄和一愣，随即耳尖红了，轻轻“嗯”了一声，催马跟上她的脚步。
阳光透过柳梢落在两人身上，刚才的惊险仿佛还在眼前，可掌心的玉佩却透着暖，让他觉得，只要跟着她，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苏沅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眉头微蹙——这些人，十有八九与三皇女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如何能调动的了军中之人？
难不成，她养了私兵？
这个猜测一出，苏沅的表情凝重了几分。
看来往后，得更小心些才是，尤其是在沈暄和身边。
苏沅回府后，先让医官替沈暄和检查了有无磕碰。
见他只是受了惊吓，又亲自送他回沈府安置，直到看着他喝了安神汤躺下，才转身回了苏府。
刚换好常服，她便对心腹随从道：“去递个信，就说我有要事，想与大皇女在城西的别院见一面。”
月上中天时，苏沅换了身常服，便借着夜色从后门出去，往大皇女的城西别院去。
大皇女正在院里赏花，穿件素色布裙，看着跟寻常妇人没两样。
见她来，直起身笑了：“刚听说你在城外遇了险，没事吧？”
大皇女素来脾气温和，虽不得陛下偏爱，却在朝中颇有声望，与骄纵的三皇女向来不和。
“皮外伤，不碍事。”苏沅走到她身边，拿起水壶递过去，“那些人身手带着军中的路数，招式狠辣，却不求致命，更像在试探我的底牌。”
“三妹那边，近日确实与镇国将军通过几封密信。”大皇女接过水壶，慢悠悠的说道：“赵将军在边关手握兵权，三皇女想借她的势争储，自然容不得你这个‘丞相大人’碍事——你断过她三次粮草补给，她早想除你了。”
“十有八九。”苏沅直言，“先前在曲江她就找过茬，如今怕是见赐婚的事定了，急了。”
大皇女放下水壶，擦了擦手：“她那人，向来想要什么就抢什么，从前就跟你不对付，如今你要娶沈公子，她指不定觉得是你占了便宜。”
“虽说沈家货行遍布各州，暗中还替陛下转运军饷，明面上三皇女暂时不敢动。”苏沅眉头皱了皱，“就怕背地里偷偷使阴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大皇女想了想，道：“她身边最得力的就是赵珩，仗着他娘在边关有兵权，才敢这么横。”
苏沅点点头，“赵将军年纪大了，脑子愈来愈不好使了，不过她长女赵荷是个明事理的，未必肯让她弟弟跟着胡闹。”
“那我往那边递个话吧。”大皇女笑了笑，“就说陛下近日总念叨边关粮草，赵小将军是聪明人，该知道轻重。”
苏沅从袖中取出一卷素笺，轻轻推到大皇女面前：“这是三皇女近半年安插在京中各部的眼线，有两个在户部司库房当差，上个月还试图偷看过北境粮草账册。”
大皇女拿起素笺，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眉梢微挑：“你倒是查得清楚。”
“她既想借赵将军的势动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苏沅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这些人明着是为三皇女传递消息，实则有两个早被二皇女的人收买了——二皇女素来与三皇女不对付，前些日子还因分封封地的事闹过不快。”
大皇女抬眼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想让二皇女先动手？”
“与其我直接动手打草惊蛇，不如借势而为。”苏沅放下茶盏，声音轻缓却带着算计，“二皇女手里握着宗人府的部分职权，若让她‘无意间’发现这些眼线，以她的性子，定会借宗人府查‘私通外臣’的由头发难，三皇女自顾不暇，自然没心思再盯着我和沈家。”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人匿名给二皇女递了消息，只说三皇女在宗人府安了眼线，查她去年给父族谋私利的事，二皇女生性多疑，定会顺着线索查下去，这名单便是最好的引子。”
大皇女将素笺卷好，指尖敲了敲案沿：“你这是要让她们二人先斗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让她们各归其位罢了。”苏沅嘴角弯了弯，“三皇女心思太急，总想着借兵权压人，早该挫挫她的锐气；二皇女想争，便让她去争，我们只需看着，别让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就好。”
窗外竹影晃动，映在两人脸上。
大皇女看着苏沅眼底的冷静，忽然笑了：“你这祸水东移的法子，倒是干净，既除了眼线，又让三皇女少了左膀右臂，还不得罪二皇女——正是一箭三雕。”
苏沅没接话，只端起茶盏敬了她一杯：“殿下只需在二皇女动手时，在陛下面前‘无意间’提一句‘三皇女近年行事确有不妥’，剩下的，自会有人替我们办妥。”
大皇女饮下茶，将素笺收进袖中：“好，这事我应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
苏沅知道，这步棋落下去，三皇女至少得消停数月，而她和沈暄和，也能有段安稳日子了。
苏沅指尖摩挲着袖口，嘴角微扬，看来，这场戏只会比她想的更热闹。
苏沅应下，又坐了会儿，没多待便起身告辞。
出了别院，晚风一吹，心里踏实了不少——有大皇女从中斡旋，三皇女就算再闹，也该收敛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