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一个字,轻飘飘地从苏小阳唇间逸出。
刹那之间。
那柄名为祸津刀的漆黑太刀,在极致的静谧中,划开了一道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轨迹。
刀锋所过之处,一道纯粹的、吞噬光与物质的漆黑裂痕,就这么野蛮地贯穿了天与海的界限。
直至此刻,声音才姗姗来迟。
被斩中的天穹正中心,那扇凡人不可见的接引之门,其轮廓在剧烈的空间扭曲中被迫显现。
透明的门户壁障上,一道狰狞的黑线疯狂蔓延,最终无声地向内洞开。
猩红。
足以将视网膜灼穿的猩红光芒,从门后狂涌而出,瞬间将整片海域都染上了一层炼狱般的色彩。
苏小阳收刀而立。
〔嗯,门开了,该开始了。〕
…………
遥远的海面上。
一艘与周围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的豪华游轮上,纪念缓缓放下了手中那个造型奇特的像素风望远镜。
镜片上,依旧残留着那惊天一斩的漆黑残影,久久不散。
“真一刀给劈开了。”
“有意思。”
纪念低声呢喃,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愈发危险。
“会长,【上邪会】各部已完成集结,随时可以撤离。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卫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纪念却随手打断了他。
她重新跨坐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两条笔直修长的腿随性地晃荡着,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远方天穹那道猩红的“伤疤”上。
“急什么。”
“按原计划行事。”
卫冬的表情,瞬间凝固。
原计划?看戏啊!
看着自家会长那一脸“看戏不嫌事大”的亢奋表情,卫冬明智地闭上了嘴,默默地为自己的心脏祈祷。
给这位会长当手下,需要的不止是忠诚和能力,更需要一颗足够强韧的心脏。
…………
【净土】之上。
所有人都仰着头,视线被天穹那扇洞开的门户死死抓住。
那就是……高天原?
人群之中,唯有一人的情绪截然不同。
吴湘南。
他已经换上了【蓝雨】小队的队服,那抹蓝色在此刻的猩红天地间,显得如此倔强而孤独。
他仰着头,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眸,此刻却似有两团复仇的烈火在熊熊燃烧。
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即将奔赴最终战场的渴望与低吼。
复仇!
“我们该走了。”
苏小阳的声音自远方悠悠传来,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
众人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振,从那惊天一斩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安卿鱼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操控着脚下这片悬浮的陆地。
【净土】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开始缓缓加速,朝着那道撕裂天穹的猩红门户平稳驶去。
越是靠近,那扇门背后透露出的气息就越是令人心悸。
门户边缘的空间壁障仍在不稳定地扭曲,流光溢彩,却又透着致命的危险。
终于。
【净土】穿过了那层无形的界限。
猩红。
铺天盖地的猩红,瞬间贯穿了每个人的视网膜。
那光芒不带一丝温度,反而冰冷刺骨,带着一种黏稠的质感,强行灌入视野,将整个世界都浸染成一片不祥的血色。
众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们迅速适应了这刺目的光线。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然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天穹之上,一轮巨大到不合常理的猩红月亮高悬。
它不是清冷的银白,也不是温暖的昏黄。
那是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暗红色,像一颗正在缓慢渗出脓血的巨大眼球,用一种毫无感情的漠然,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月亮的光芒,便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光源。
它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了濒死者咳出的最后一抹血色。
而脚下,是无边无际的、龟裂的黑色大地。
空旷。
死寂。
荒芜。
目之所及,没有一株花草树木,更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踪迹。
只有偶尔凸起的、造型嶙峋的怪石,在猩红月光下投射出张牙舞爪的狰狞黑影。
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气味,随着第一缕风的吹拂,钻入所有人的鼻腔。
那是铁锈的味道。
是血液干涸许久后,被风化、被碾碎,混杂在尘埃里的味道。
这股味道太过浓郁,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把滚烫的、带着铜腥味的沙砾,喉咙深处立刻泛起一股恶心的甘甜。
除了风声,这片广袤到看不到尽头的世界里,再无其他声响。
可那风声也无比怪异。
它掠过嶙峋的怪石,带起的不是呼啸,而是一阵阵沉闷压抑的呜咽。
细细听去,又像是无数冤魂在极度痛苦中发出的、被拉长了无数倍的临终哀嚎,钻心刺骨。
“呕……”
百里胖胖第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脸色惨白。
“这……里……”
他的嘴唇有些发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都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这里是……高天原?!”
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也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呆滞与茫然。
这与他们想象中的高天原,差距着实太大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漩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神明就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这也太寒酸了吧?连个厕所都比这强!”
“不,这不是寒酸。”
林七夜的声音很沉。
身为大夏最顶尖的特殊小队成员,他们经历过的战斗与厮杀不计其数,见过的诡异场面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生理性的强烈不适。
一种莫名的恶心感,正在每个人的胃里翻江倒海。
这片土地,这座世界,都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