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刺耳的集合铃声划破基地的宁静,尖锐得像一道催命符。
室内训练场。
六百多名新兵潮水般涌入,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奔丧般的速度感。
没有了初见时的懒散与傲慢。
这一次,他们的站姿前所未有的标准。
每个人都挺得笔直,像一根根钉死在地上的墓碑。
高台之上,八道身披深红色作战服的身影凭空出现,没有一丝声响,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阴影。
唰——
整个训练场,落针可闻。
沉重的压力笼罩下来,让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
那几张冰冷又滑稽的面具,早已刻进他们灵魂深处,化作最黑暗的梦魇。
解剖、圈养、卧底、背叛……
那场名为“考核”的闹剧,是一把沾满铁锈的手术刀,血淋淋地剖开了他们名为“天真”的胸膛。
此刻,他们看着那些面具,就看到了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副愚蠢至极的模样。
在这片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中,苏小阳向前一步。
他站在高台的最前方,俯瞰着下方那一张张混合着敬畏与恐惧的脸。
然后,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小手。
在六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摘下了那张滑稽的面具。
面具脱落的刹那。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连心跳声都消失的绝对寂静。
预想中的哗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让灵魂都冻结的死寂。
没有狰狞扭曲的面孔。
没有煞气冲天的眼神。
面具之下,是一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
皮肤白皙胜雪,找不到一丝瑕疵。
眼眸清澈见底,倒映着灯光,纯净得不染尘埃。
那份纯真与懵懂,仿佛与这个血腥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岁,可爱到让人窒息的……小萝莉。
轰——!
所有新兵的大脑,在这一刻,齐齐宕机!
强烈的认知错乱,像一颗在脑髓深处引爆的精神核弹,将他们的思维炸成一片空白!
这个……像瓷娃娃一样纯洁无瑕的‘小女孩’……
就是那个在考核中将他们耍得团团转,视无量境强者为蝼蚁,布局深远、手段狠辣到令人发指的……怪物?!
荒谬!
这比让他们相信神明会在面前跪下还要荒谬一万倍!
苏小阳很满意地欣赏着下方那一片石化的表情。
他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眼眸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软糯得让人心头发颤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哦。”
“我是苏小阳。”
“【夜幕】小队队长,同时也是……你们这一届的,特邀教官。”
苏小阳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七道身影,也随之抬手,摘下了各自的面具。
林七夜,安卿鱼,沈青竹,迦蓝,曹渊,江洱,百里胖胖。
一张张年轻而又冷峻的面孔,暴露在灯光之下。
整个训练场,彻底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如果说,苏小阳那张萝莉脸带来的,是世界观崩塌的荒谬与震撼。
那么夜幕小队其他成员的真容,带来的就是最纯粹、最沉重的绝望!
除了迦蓝稍显成熟,其他人,竟然都与在场的新兵年龄相仿!
甚至……更年轻!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败给袁罡那样的前辈,他们尚能用“岁月沉淀”来安慰自己。
可败给这群同龄人,甚至比他们更小的怪物,则将他们最后一丝名为“天才”的骄傲,彻底碾成了齑粉。
所谓的禁墟。
所谓的特殊才能。
在这些真正的怪物面前,不过是一个可笑的、自娱自乐的门槛罢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有人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却浑然不觉。
有人缓缓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高台上那群人一眼。
仿佛多看一秒,自己的信念就会彻底崩塌成一地碎片。
〔小阳这家伙,又在玩弄人心了。〕
林七夜心中闪过一丝无奈。
就在这时,苏小阳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
两声清脆的响声,像两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新兵的心脏上。
“你们的表现,”
他歪着头,软糯的声音里带着纯真的困惑,像一个孩子在打量一群坏掉的玩具。
“很不好哦。”
终于,这压抑到极致的死寂,被一道饱含着屈辱与不甘的怒吼撕裂。
“这不公平!”
一个身材高大的新兵涨红了脸,从队列中猛地踏出一步,死死瞪着高台。
苏小阳琉璃般的眼眸,缓缓转向他。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波动,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平静。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天真烂漫的弧度。
“公平?”
他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颗有趣的糖果。
“可是……在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这个词呀。”
“弱者,什么时候有资格和强者谈论公平了?”
那新兵被这句话堵得一滞,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羞愧地低下了头。
然而,另一个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你们伪装成新兵,混入我们中间,刻意制造恐慌与混乱!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骗局?”
苏小阳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清澈的瞳孔深处,是一片刺骨的寒潭。
“把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归咎于对手的‘强大’……”
他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仿佛在为他们的天真感到可悲。
“这种借口,听起来,真的很可笑呢。”
“在刚才的考核里,犯了这种错误的你们,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
“可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
那新兵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是他最后的嘴硬。
苏小阳嘴角的弧度,终于带上了一丝森然的冷意。
他那软糯的童音,第一次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冰冷,像淬毒的刀锋,精准地扎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错。”
“当你们选择成为守夜人的那一刻起,”
“当你们踏入这座集训营大门的那一秒钟,”
他环视全场,用一种宣告宿命的口吻,一字一顿。
“战斗,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