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流顺着神经导联接口，像一缕细线缓缓注入太阳穴。林昭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她指尖轻轻压着密封袋的边缘，将那枚泛着幽蓝光泽的基因储存单元，慢慢推进读取槽。
金属触碰到皮肤的一瞬，一股微弱的脉冲从太阳穴蔓延开来，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里轻轻敲了一下钟，声音不大，却震得心口发紧。
“孤影”系统立刻启动。
她的视网膜上浮现出两道并行的画面——左边是凤凰计划的核心代码，密密麻麻的数据像瀑布一样往下滚；右边则是陈默的基因链图谱，蓝色的小光点沿着螺旋结构缓缓转动，每跳一下，都会跳出一串参数，显示着稳定程度。
进度条下方突然弹出一个红色警告框：【基因链覆盖将不可逆摧毁目标生物编码，确认执行？】
林昭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程序完成，陈默留在量子网络里的意识就会彻底消失。哪怕只是一段记忆碎片，也会被抹得干干净净。
而现在，“孤影”的运算频率越来越高，她的脑子也开始发烫，神经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丝来回拉扯，痛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手腕上的纳米手环震动了一下，表面那些刻痕变得滚烫。预设序列的激活进度已经到了78%。
只剩最后一次高强度运算了。
她闭了闭眼，用虹膜重新校准系统频段，屏蔽掉外界干扰信号。空气中有细微的电流声，但她没管。手指探进作战服内层，抽出另一根导联线，直接插进颈后的神经接口，强行提升数据传输速度。
系统开始解密样本深层信息。
忽然，一段语音响起：“如果这一步被启动，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别犹豫，小昭，这是我的选择。”
声音很轻，却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林昭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可她的手没有停下。她调出三次限频中的最后一次权限，输入指令，强制开启覆盖通道。
主控台发出低沉的嗡鸣。
就在程序即将锁定的瞬间，量子服务器方向传来一阵异常波动。一个声音穿透数据流，微弱却坚定：“姐姐，停下……你还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愿意牺牲。”
是林璇。
林昭猛地睁开眼，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疼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眼前同时跳出两个提示框：一个是林璇的意识体请求中断操作，另一个是“孤影”底层指令要求继续执行。
她迅速反向追踪信号源，发现那声音并不是来自主服务器，而是漂浮在电离层边缘的一个孤立数据包。没有被篡改，也没有经过中继，原始波形和妹妹生前留下的录音完全吻合。
这才是真正的她。
林昭松开紧咬的牙关，喉咙干涩得发疼。她低声说：“我相信他。”
然后，输入了最终确认码。
主控台机械音响起：“基因链覆盖不可逆，确认执行？倒计时十秒。”
她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那个雨夜。战舰引擎轰鸣，警报红光闪烁，陈默站在驾驶舱门口，左脸的伤疤被火光照得发亮。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一枚染血的芯片塞进她手里，转身走向炮塔。
那一战，他本可以活下来。
但他选择了断后。
纳米手环再次震动。
一段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小昭，如果我能选择……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不是实验体，你也不是特工。”
声音落下，手环温度骤升。
林昭低头，摘下手套。皮质内侧，“Lx-07”和“Lx-09”的缩写并列刻着，字迹边缘已经被磨得发白。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两行字，然后将陈默的基因样本按进主控台核心插槽，同时注入自己的神经信号作为锚点。
刹那间，强光爆发。
数据洪流席卷整个界面，凤凰计划的代码结构开始崩塌、重组。在光芒中央，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陈默穿着旧式联邦制服，左袖口缝着一朵褪色的蓝星花刺绣，脸上带着熟悉的、温柔的笑。
“小昭，”他说，“我永远支持你。”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覆盖程序正式启动。
林昭只觉得大脑深处猛地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神经系统因超负荷而剧烈颤抖，视线晃动，耳边只剩下“孤影”低沉的运行提示音。她靠着控制台勉强站稳，右手仍死死攥着纳米手环，指节发白。
窗外，电离层的风暴渐渐平息，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星光洒进来，落在她染血的作战服上。
主控台屏幕闪烁几下，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凤凰计划协议状态由“激活中”变为“压制”，下方一行小字显示——【基因链覆盖完成，新路径确立】。
她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肋骨处的旧伤。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努力聚焦。
纳米手环还在震动，频率越来越急，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变化。
她抬起左手，想关闭“孤影”的高频模式，却发现系统反应迟钝。数据流仍在输出，但方向变了——不再是执行命令，而是接收信息。
一段加密数据包，正从电离层深处上传。
林昭撑起身子，盯着视网膜界面上跳动的进度条：0%，5%，12%……
突然，她瞳孔一缩。
那串数据的起始标识，竟然和守夜人组织遗留的录音格式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紧，立刻调出之前保存的23段音频记录，准备比对信号特征。可就在她触碰界面的瞬间，纳米手环猛地一震，表面裂开一道细纹，内部蓝光疯狂闪烁。
鲜血从她太阳穴的伤口渗出，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