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无声地滑入地下通道,经过数道需要虹膜、声纹及能量波动验证的厚重合金闸门,最终停在一个灯火通明、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下空间。
林夜几乎是被人从车里搀扶下来的。他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但胸膛前那微弱却真实的呼吸,像一根无形的线,死死拽着他,不让他彻底沉沦。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强行融合不同属性力量的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在肌肉和经脉中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份痛苦。
“医疗组!快!”接应小队队长夜莺的声音冷静而不失急促。
早已待命的医护人员立刻推着两副担架床冲了上来。他们试图将林雪从林夜怀中接过去,但林夜那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却条件反射般地箍紧,如同护崽的猛兽,发出模糊而嘶哑的低吼。
“林先生,松手,我们必须立刻为她和您进行检查治疗!”一名戴着口罩的医生语气严肃,试图掰开他的手臂,却发现那手臂如同铁铸,纹丝不动。
“我…没事…”林夜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先…看她…”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妹妹苍白的小脸上,那细密的睫毛纹丝不动,仿佛刚才在爆炸火光中那轻微的颤动真的只是他极度渴望下产生的幻觉。
夜莺见状,对医生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优先检查女孩,林先生的情况稍缓,但他需要立刻补充高能量营养液和基础外伤处理。”
医护人员不再坚持,小心翼翼地将依旧被林夜半抱着的林雪放在担架床上,快速推向旁边的医疗室。林夜踉跄着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异常坚定。鲜血顺着他破损的左臂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医疗室内,各种先进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林雪被轻轻放上中央的治疗平台,数条传感线缆和生命维持系统的软管迅速连接到她瘦弱的身躯上。
林夜就站在一步之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勉强支撑着身体。一名护士拿着消毒器械和绷带想为他处理手臂和身上的伤口,却被他无声地挥手推开。他的目光,如同被钉在了那些闪烁的屏幕和跳动的数据上。
主治医生表情凝重,快速操作着仪器。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多个器官有衰竭迹象…但很奇怪,有一种未知的能量在强行维系着最低限度的生理活动…”医生一边记录,一边喃喃自语,“大脑皮层活动…异常活跃!不,是混乱!德尔塔波、西塔波、甚至异常高频的伽马波混杂在一起,这…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睡眠或昏迷状态!”
“什么意思?”林夜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医生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通俗点说,林雪小姐的身体像一座几乎停摆的工厂,但她的‘大脑’却像一座超负荷运转、并且线路短路的核心熔炉。她的意识可能正处于一个极度混乱、甚至…痛苦的状态。我们无法判断她是否能感知外界,也无法预测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后果。目前,她的身体机能完全依赖外部生命维持系统。”
他顿了顿,指向屏幕上一处不断闪烁、无法被仪器完全解析的能量信号区域:“最麻烦的是这里。她体内检测到一种未知的能量源,性质不同于我们记录在案的任何神格器官波动。它极不稳定,既是维系她生命的不明火种,也可能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我们不敢贸然用能量刺激或尝试剥离,风险极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林夜的心上。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更沉重的现实压得几乎熄灭。
妹妹还“活着”,却可能正承受着他无法想象的痛苦。她的身体和大脑,被一种未知而危险的东西占据着。
是因为自己吗?是因为自己融合了那该死的“万象神格之脑”,才将妹妹卷入了这无尽的深渊?如果当初他没有碰那块碎晶,如果他能更早找到她…
无边的自责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焚烧殆尽。左臂的雷光不受控制地闪烁了一下,引得医疗设备发出一阵轻微的警报。
“林先生,请控制您的能量!”医生警惕地提醒道。
林夜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味的空气冰冷刺肺。他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能量,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
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乱!
妹妹还需要他。他必须冷静。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赤红和混乱稍稍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用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维持住她的生命,稳定住情况。需要什么,告诉我。”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摇摇欲坠却眼神可怕得惊人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力。但最终,可能需要更高层面的技术,或者…找到她体内那东西的源头信息。”
这时,护士终于找到机会,上前为林夜处理伤口。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他任由护士剪开他破烂的衣服,清洗深可见骨的伤口,注射止痛剂和营养液。他的身体僵硬地靠着墙,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治疗平台上的妹妹。
剧烈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药物的作用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死死撑着,用意志力对抗着生理的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医疗室的门再次滑开。
一阵清脆而略显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沉寂。
林夜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门口,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快步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职业装,外面套着一件龙组的制式风衣,面容精致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和一丝风尘仆仆。
是秦月。
她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先是在林雪身上停留片刻,看到那些复杂的仪器和数据时,眉头微蹙。随即,她的视线落在了靠墙站立、几乎像个血人却依旧挺直脊背的林夜身上。
那双总是冷静干练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如释重负,有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快步走到林夜面前,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却放缓了语速:“林夜,你情况怎么样?”
林夜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挤出一个“没事”的口型,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所有的力气,仿佛都用在站立和凝视之上。
秦月的目光落在他那经过简单处理却依旧狰狞的左臂伤口上,又看了看他苍白如纸、却写满固执的脸庞。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林夜身后。
“坐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缓和,“你守着她,和坐着守着她,没有区别。别等到自己先垮了,那才是真的对不起她。”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林夜紧绷的神经。
他身体晃了一下,终于不再坚持,任由沉重的身体跌坐在椅子上。椅子的冰冷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让他几乎要冻结的思维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依旧看着林雪,但身体的重量,终于有了一个支撑点。
秦月站在他身旁,没有再说话,只是同样将目光投向治疗平台上的少女,侧脸在医疗室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又有些凝重。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压抑的沉默弥漫在先进的医疗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流逝,以及那悬而未决的、令人忧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