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理之剑斩因果”的余波尚未平息，凌皓在宗内的声望已如日中天，近乎被神化。弟子们谈论起他时，眼神中除了敬畏，更多了一种看待“在世规则化身”的意味。
然而，凌皓自己却并未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墨辰事件让他触及了“因果业力”这一天道核心规则，但也让他意识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业力，是天道对行为的记录与反馈。六道轮回，则是基于业力进行清算和再分配的终极程序。”凌皓在自己的静室中，对着满墙的推演公式和规则解析图，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但这个程序，其运行机制是否绝对公正？是否存在‘误判’？其‘审判’标准是否足够清晰？‘量刑’是否合理？最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是否给予了‘被审判者’足够的‘程序权利’，比如知情权、申辩权？”
这个想法，若是被其他修士得知，恐怕会骇得魂飞魄散！质疑天道轮回？这简直是亵渎！是自寻死路！
但凌皓不同。在他的认知里，任何系统，哪怕是天道运行的终极程序，理论上都存在优化和改进的空间。关键在于，是否能找到合适的“接口”和“方法”去观察和理解它。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这一日，灵溪宗执法堂擒获了一名潜入宗门禁地、意图不轨的邪修。此獠修为已达筑基后期，手段残忍，身上背负着数十条凡人与低阶修士的血债，可谓恶贯满盈。在抓捕过程中，他负隅顽抗，被执法长老重创神魂，奄奄一息。
按照惯例，此等罪大恶极之徒，通常是由执法堂直接处决，魂飞魄散，永绝后患。但就在行刑前，凌皓却找到了执法堂孙长老。
“孙长老，此獠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凌皓先表明了态度，然后话锋一转，“但其神魂之中，或许蕴含着关于其背后势力、以及其所修邪功的重要信息。直接灭杀，未免可惜。可否容我……‘审问’其魂？”
孙长老对凌皓如今是又忌惮又不得不倚重，闻言皱眉道：“搜魂之术？此术有伤天和，且此獠神魂已濒临溃散，强行搜魂，恐怕瞬间就会湮灭，什么也得不到。”
“非是搜魂。”凌皓摇头，“我只是想，在他彻底消亡之前，与他‘讲一讲道理’，看看这满身罪孽的灵魂，在面对最终的‘审判’之前，会是何种反应。或许，能对我们理解‘罪恶’的本质，有所启发。”
他说的含糊，但孙长老听出了其中似乎涉及凌皓那神秘的“法理”研究。考虑到此獠已是将死之人，孙长老沉吟片刻，便答应下来，安排了一间布满禁制的静室。
静室内，那邪修的神魂被禁锢在法阵中央，如同风中残烛，模糊扭曲的面容上充满了怨毒与疯狂。
凌皓没有靠近，只是站在法阵边缘，平静地注视着那团即将消散的罪恶魂灵。他没有动用任何武力或精神压迫，而是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的宣判，直接作用于其灵魂本源：
“赵昆，尔残害生灵，罪孽滔天，依据《天道·善恶律（凌皓归纳版）》，其行当入地狱道，受无尽之苦。”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基于规则认定的“告知”，类似于法庭宣判前的“罪名认定”。
那邪修神魂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无声的咆哮和诅咒，充满了不甘与抗拒。
凌皓不为所动，继续以规则之音发问，这问询，直指其内心和天道轮回的程序核心：
“然，天道至公，予万物一线生机。今，于尔湮灭之前，可有悔悟？可认此罪？”
他在尝试给予对方一个“最后陈述”的机会，观察其反应，同时也是在试探天道轮回程序，是否留有这种“临终悔过”可能影响判决的机制。
邪修神魂的波动更加剧烈，那怨毒的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显然，他毫无悔意。
凌皓并不意外，继续推进他的“实验”，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大逆不道的问题：
“若尔声称不公，天道轮回，可有予尔申辩之机？可知尔罪依据何条何款？可知刑罚之尺度如何衡量？此审判……程序正义否？！”
“程序正义”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这密闭的静室中炸响，更是狠狠地撞击在那邪修的神魂核心，也仿佛触动了冥冥中某种无形的规则！
“嗡——！”
整个静室的禁制光芒骤然变得明灭不定！那邪修的神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超越听觉范畴的尖啸！与此同时，凌皓的“洞虚之眼”（他结合探测仪与律令术自创的观测神通）清晰地看到，一道道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黑色业力锁链从虚无中浮现，死死缠绕住那神魂，锁链之上，似乎铭刻着无数细密难辨的、代表着其具体罪行的“规则符文”！
而在那业力锁链的尽头，仿佛连接着一个无比宏大、无比幽深、运转着难以言喻规则的“通道”虚影——那便是六道轮回的接引之力！
就在这一刻，凌皓福至心灵，将全部精神力凝聚于“洞虚之眼”，不顾可能存在的风险，强行去“阅读”那些业力锁链上流转的“规则信息”！
海量的、混乱的、充斥着血腥与绝望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脑海：
· “杀凡人张三，业力+10…”
· “虐杀修士李四，业力+50，怨念缠绕…”
· “修炼《噬魂魔功》，每提升一层，业力+100…”
· “总计业力值：7843…判定：穷凶极恶…归属：地狱道…刑期：……”
这些信息破碎不堪，但凌皓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关键点：
1. 业力似乎有某种量化标准！
2. 判决（入哪一道）似乎基于业力总值和性质（如“怨念缠绕”可能是加重情节）。
3. 甚至可能有“刑期”概念！（虽然对于地狱道，这刑期可能是以“劫”为单位计算的近乎永恒）
然而，他也发现，整个过程，完全是“单向”的！就像是一个自动执行的程序，根据输入的数据（业力）直接输出结果（判入何道），完全没有给“被告”任何申辩、质疑、甚至了解判决依据的“权利”！
那邪修的神魂，在业力锁链的拖拽和轮回通道的吸力下，发出最后一声充满无尽痛苦与怨恨的哀嚎，最终被彻底拉入了那幽深的通道虚影之中，消失不见。静室内，只留下那令人心悸的规则余波。
凌皓脸色苍白，踉跄后退几步，额头上布满冷汗。刚才那强行“窥视”轮回规则的一瞥，对他的心神消耗巨大，甚至隐隐感到了一种来自更高层面的“警告”。
但他眼中，却闪烁着无比兴奋和震撼的光芒！
他看到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确实窥见到了六道轮回这个“终极审判程序”的冰山一角！
“业力量化…判决依据…甚至可能有‘量刑标准’…”凌皓喃喃自语，“这个系统，远比想象中更加‘精密’和‘程序化’！但是……缺乏透明度！缺乏救济渠道！缺乏对‘被告’基本权利的保障！”
在他看来，这就像一个拥有至高权力、却完全不公开审理过程、不允许上诉、甚至不告知判决理由的“超级法院”！其判决结果或许在宏观统计上是“公正”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从每一个个体案例的“程序正义”角度审视，却存在着巨大的缺陷！
“如果……如果有一个魂灵，其业力计算存在误差呢？如果其行为在当时情境下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如果其在最后一刻真心忏悔了呢？这冰冷的、单向的审判程序，是否能考虑到这些？”凌皓的“法学生”之魂在燃烧。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去改变六道轮回的规则。那无疑是蚍蜉撼树。
但是，这次危险的“窥视”，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终极规则的大门，也让他对自己的“法理之道”有了更宏大的期许。
或许有一天，当他对规则的理解足够深刻，力量足够强大时，他能够……
· 建立“魂灵申诉通道”？
· 推动“轮回审判程序”改革，增加“听证”环节？
· 甚至……为那些真心悔过、却有巨大业力的魂灵，设计“功德赎罪”或“劳役改造”的替代方案？
这些想法如同天方夜谭，但却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
“路漫漫其修远兮……”凌皓长叹一声，将这次的观察数据和心得体会，加密记录在最高等级的玉简中。
他知道，今天这逆天的一瞥，或许已在冥冥中留下了印记。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险，但也更加值得期待。
审判罪恶魂灵，质疑六道轮回程序正义？
这已不仅仅是“跟我讲规矩”，而是开始尝试与制定宇宙根本规矩的“最高立法者”和“终极司法机关”，进行跨越维度的对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