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三个月后,有一个少女永远定格在了明媚的17岁
葬礼那天的风裹着碎雪,刮在脸上像细针扎。杨晚栀站在墓园的松柏下,米白色羊绒大衣落了层薄白,手里攥着条红绳手链——粉水晶被体温焐得温热,是这满世界寒意里唯一的暖。
顾黛璇的黑白照片嵌在淡青色墓碑上,十七岁的笑脸定格着,马尾辫翘得老高,像下一秒就会跳起来喊“姐”。
杨晚栀望着照片,喉咙堵得发慌。上周整理黛璇遗物时,在她枕头下翻到个布盒,里面是半条没编完的红绳,线头绕得乱,却能看出是照着她手腕上那条编的,中间还留着嵌粉水晶的位置。
“杨晚栀。”
冷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
杨晚栀转身,看见顾明夜站在三步外,黑色西装衬得脸色愈发苍白,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眼眶却红得吓人,像揉碎的血痂。
他没戴围巾,风把衬衫领口吹得猎猎响。
杨晚栀下意识想解自己的围巾递过去——以前他总爱穿得单薄,冬天她总逼着他裹围巾,他嘴上嫌麻烦,却会把下巴埋进围巾里,偷偷往她颈窝里蹭,说“还是晚栀牌围巾暖和”。
可手刚抬到一半,就被他淬了冰似的眼神钉在原地。
“你怎么来了。”顾明夜的声音很低,不是问句,倒像陈述,尾音裹着点说不清的钝痛。
杨晚栀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冻得发麻。她知道他怨她,从黛璇的呼吸机被撤下那天起就知道。
那天她守在IcU外,听见仪器发出长长的“嘀”声,腿一软跌坐在地,顾明夜冲出来时,眼睛红得像要淌血,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几乎要捏碎骨头:“是你把她带去那种地方的。”
那时她还能哭着摇头,说“不是的,明夜,你听我解释”,可现在看着墓碑上黛璇的笑脸,所有解释都堵在喉咙里,成了钝钝的疼。
是啊,若不是她非要拉着黛璇去“云汀”庆祝法学奖学金,若不是杨家那个项目惹来疯子,若不是她没拦住那把刀……黛璇本该坐在教室里刷题,该在运动会上跳得更高,该在明年夏天穿着校服,笑着和他们拍毕业照。
“我来送黛璇最后一程。”杨晚栀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风把话吹得七零八落,“她以前总盼着我来。”
“盼着你来?”顾明夜忽然笑了,笑声又冷又涩,像碎玻璃划在地上,“她是傻。”
他往前走两步,逼近她面前,眼里的情绪搅得厉害,有恨,有疼,还有点她读不懂的茫然,“她躺在IcU里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说‘哥,别怨晚栀姐’,你说她是不是傻?她到死都护着你。”
杨晚栀的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大衣上,瞬间凝了层薄冰。
她想反驳,想说她也疼,想说这三个月没睡过一个整觉,梦里全是黛璇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可看着顾明夜发红的眼睛,所有话都成了徒劳。
他现在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她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网上的视频我看了。”顾明夜的指尖悬在她胸口前,没戳下去,却像有千斤重,“所有人都看见了,你把她往身后推。”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你就那么怕?怕得要把她推出去挡刀?”
“我没有!”杨晚栀终于忍不住喊出声,眼泪混着雪籽往脸上砸,“是黛璇推开我的!她怕我被伤到,自己挡上去的!明夜,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信你?”顾明夜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她下意识伸过来的手,“我信你什么?信你说的‘意外’?信你对着我妹的照片说‘我会好好照顾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你照顾她就是把她照顾进太平间?”
话出口,他自己也僵了一下,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像后悔,又像被这狠话刺得更疼。
“明夜!”顾伯父从远处快步走来,伸手想拉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爸你别拦我!”顾明夜红着眼吼,目光却没再看杨晚栀,落在墓碑上的照片上,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种近乎绝望的冷,“杨晚栀,你走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这比骂她“杀人凶手”更让人心慌。杨晚栀站在原地,浑身冻得发僵,却感觉不到冷了。
心口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空荡荡的疼,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顾明夜的侧脸,他下颌线绷得死紧,耳尖却红了——以前他跟人吵架急了,耳尖总会红,她总笑他“纸老虎”,现在才发现,这红里藏着的是疼。
顾伯母走过来,递给她一方手帕,没了之前的失控,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晚栀,你别怪他。他就是……太疼了。”
杨晚栀接过手帕,没擦眼泪,只是攥在手里。她知道顾明夜疼,可她也疼啊。疼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心脏,疼得想跟着黛璇一起走,可她不能。
她得活着,得替黛璇看遍她没来得及看的风景,得把她没编完的红绳编下去。
“顾伯母,我知道。”杨晚栀轻声说,目光重新落回墓碑上的照片,“是我对不起黛璇,也对不起你们。”
风雪渐渐大了,落在黛璇的照片上,像给她蒙了层薄薄的纱。
杨晚栀蹲下来,把那条红绳手链轻轻系在墓碑的栏杆上,指尖蹭过冰凉的玻璃,像是在碰黛璇的脸颊。
“黛璇,对不起。”她对着照片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打颤,“姐姐没保护好你。”
站起身时,风雪迷了眼。杨晚栀最后看了眼那抹在风雪里轻轻晃动的红绳,转身慢慢往墓园外走。
身后是顾家人低低的哭声,身前是茫茫的风雪路,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雪地上,像被生生斩断的半段红绳。
她知道,顾明夜说的“别再出现”不是气话。他不是纯粹恨她,否则不会避开她的眼睛,不会在说出狠话说僵后红了耳尖。
他只是被疼裹住了,把所有的茫然、委屈、舍不得,都揉成了刺人的恨,这样才能撑着走下去。
只是不知道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会不会偶尔想起,那年的梧桐道上,他把黛璇架在肩上,她跟在旁边笑,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永远不会分开的模样。
风雪里,红绳手链在墓碑上轻轻晃,像谁在无声地哭。而远处的顾明夜望着那抹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渗出血来,也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