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丘陵,风里还带着火药味。
沈微澜靠坐在一块石头上,手背的伤被风吹得发紧。她没说话,只盯着远处那缕未散的黑烟。
春棠蹲在一边翻账本,手指沾了灰还在划拉:“剩下三车干粮,两箱箭簇,药包只剩七副……够撑两天。”
“够了。”沈微澜开口,声音不大,“只要能连上主力。”
冬珞正低头看舆图,指尖在西南角一点:“风向变了,烟往东走。他们看不见我们,但我们能摸到他们。”
夏蝉擦着剑刃,抬头问:“怎么接?”
“用鼓。”沈微澜抬手,轻轻敲了下腰侧的小鼓,“三短一长,是咱们之前的暗号。你带五个人先走,别硬冲,找到人就传话——我们在等合流。”
夏蝉收剑入鞘,站起身:“我走东北谷,那边草深,不容易暴露。”
谢云峥牵马过来,低声道:“你真信他们还在原地等?”
“不信也得赌。”她看他一眼,“你现在回去,也能另起炉灶。可你想打到哪一步?”
他顿了下,没答。
春棠插了一句:“侯爷若想成事,就得认一个主心骨。现在这局,只有蘅芜君能把人拢住。”
谢云峥看了眼沈微澜,终是点头:“我听令。”
夏蝉很快出发,影卫跟上,身影没入灌木。
剩下的人都静下来,只听见药炉咕嘟响。
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
冬珞立刻抬头:“是回讯。”
紧接着,三短一长的鼓声从山脚响起。
沈微澜站起来,拍了拍衣摆:“走,去西南谷。”
队伍重新整编,由谢云峥断后,缓缓向谷地移动。
等到了地方,果然看见联盟主力扎营在一片缓坡上,旗帜虽乱,但守哨严密。
一名将领迎上来,抱拳行礼:“听说你们突围出来了?伤亡如何?”
“死了七个,伤了十二个。”沈微澜回礼,“敌军炸了火药库,线索断了一半。”
那人皱眉:“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都跟着你冒险探营吧?”
旁边另一个江湖打扮的汉子冷笑:“女人领兵,听着就怪。咱们义军可不是来听调遣的。”
沈微澜没动怒,只转头对冬珞说:“把铁牌给我。”
她接过那块烧卷边的牌子,举起来给众人看:“这图腾,我在边关旧档里见过。签过誓约的部族,不会单独行动。他们背后有人,而且是个大人物。”
那汉子眯眼看了看:“即使你说的是真,又怎样?咱们各打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你不服我,可以。”她放下铁牌,看向全场,“但我提个法子——五方议军制。战略我定,调度谢云峥负责,情报归冬珞,粮械春棠管,营防由夏蝉盯。谁有异议,当场提。”
众人一愣。
谢云峥也有些意外:“你把兵权分出去?”
“不是分,是合。”她说,“咱们都不是孤军。你掌骑兵,她懂医阵,他有人脉,我有判断。与其争谁带头,不如各尽其能。”
春棠立刻接话:“我已经清好了物资清单,各部缺什么,明天就能配齐。”
夏蝉冷声补了一句:“谁敢夜里乱走动,我不认人,只认规。”
那江湖汉子看了看她,又看看其他人,终于哼了一声:“行吧,既然你们玩真的,我老冯也算一个。但我手下这三十人,得自己带队。”
“可以。”沈微澜点头,“机动奇袭队,归你。但行动前必须报备路线,以防误伤。”
人群松动了。
谢云峥低声说了句:“你还真敢放权。”
“不放权,怎么聚人心?”她看着他,“你愿不愿意站在我这边?”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行了个正式军礼:“属下听令。”
当晚,联盟正式启用新制。
次日清晨,敌军果然来袭。
三路兵马压境,中路佯攻,左右包抄,动作迅猛。
沈微澜立于高台,手中鼓槌抬起。
“咚——咚咚——”
第一通鼓,中军不动。
“咚咚——咚——”
第二通鼓,谢云峥率骑兵出列,直扑中路,逼敌主力应战。
这时左侧山谷火光一闪——是春棠安排的烟火标记升空。
“夏蝉!”沈微澜喊。
夏蝉早已带人埋伏在侧岭,见信号即动,领精锐直插左翼缺口。她软剑出鞘,一跃而下,连破三道防线。
敌军侧翼开始混乱。
后方秋蘅也没闲着,带医队在二线布防,凡有中毒者立刻施针灌药。她亲自端碗,喂进士兵嘴里:“咽下去,还能打。”
冬珞坐在指挥帐内,不断接收各处消息,迅速标在舆图上。她忽然抬头:“敌右路推进太快,不像主攻,倒似诱我们调兵。”
沈微澜立刻改令:“传话谢云峥,别追太深,留两营守阵心!”
鼓声再变,节奏急促。
全军响应,阵型微调。
敌军右路见联军不乱,攻势渐缓。
待到正午,三路皆受挫,终于鸣金收兵。
战场上留下百余具尸体,联军伤亡不足五十。
战后,各部聚在一处空地。
那姓冯的汉子咧嘴笑:“没想到真扛住了。刚才我带人绕后烧了他们一辆粮车,痛快!”
春棠走过去,递上一袋水囊:“你们这队打得最久,这是补给。”
他接过,挠头:“其实……我之前不信你能压住场面。”
“现在信了?”
“信一半。”他嘿嘿一笑,“另一半,得看下次。”
沈微澜没笑,只说:“下次再来,我还在这。”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
她独自走到一处高地,望着敌营方向。
谢云峥走来,站在她身后半步:“今天若不是你及时识破诱敌计,咱们可能就被切开了。”
“也不是我一个人看出来的。”她说,“冬珞的情报,夏蝉的反应,春棠的调度,少一个都不行。”
他沉默一会,忽然问:“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她回头看他一眼:“你说呢?”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鼓声。
两人同时转身。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报——西北哨发现敌军残部撤退痕迹,像是往北山去了!”
冬珞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张新绘的图:“路线不对。他们不该走那条路,除非……有人接应。”
春棠也赶到了:“而且,他们带走了三辆密篷车,没装粮,也没载兵。”
沈微澜盯着舆图,眉头一点点皱起。
“你说,”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假设他们是去换人呢?”
“换谁?”
“一个很重要的人。”她手指点在图上,“或者……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