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尉的目光像秤砣一样,在陆轻尘身上掂量了几个来回。他没理会王哨官那张谄媚的笑脸,反而绕着陆轻尘走了一圈,视线在他那双沾满尘土却看得出结实的腿和紧绷的腰背上停留。
“细作?”李校尉哼了一声,声音像砂石摩擦,“细作长这样?细作会傻到一个人往军营哨卡跟前凑?”他转头瞪了王哨官一眼,“王老五,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喝多了?”
王哨官脸一白,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李校尉又看向陆轻尘,突然问道:“小子,你说你跑得快?”
陆轻尘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校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谨慎回答:“回军爷,为了寻人,走过些山路,脚程还成。”
“还成?”李校尉嘴角一咧,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光说没用。老子这儿正缺跑得快的传令兵。这样,你跟老子手下最快的兵比一比。从这儿跑到那面旗杆,”他指着营地边缘一根歪斜的旗杆,“再跑回来。赢了,老子信你不是细作,给你个活路。输了,或者敢耍花样,”他拍了拍腰间的刀柄,“就地砍了!”
这是赤裸裸的胁迫,根本没给陆轻尘选择的余地。帐篷里的士兵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王哨官更是幸灾乐祸。李校尉身后走出一个精瘦得像猴儿一样的士兵,活动着手脚,眼神挑衅。
陆轻尘心里飞快盘算。硬拼肯定不行,这校尉看着就不好惹,周围全是兵。拒绝比试?下场可能就是被当成细作处决。眼下似乎只有先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赛跑,才能争取到喘息的机会,留在军营里,才有寻找嫣然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焦急,点了点头:“好,我比。”
一行人来到帐篷外的空地上。风沙依旧很大,旗杆在远处看起来有些模糊。李校尉大手一挥:“开始!”
那精瘦士兵像箭一样窜了出去,脚步轻快,确实是个好手。
陆轻尘却没有立刻发力。他先是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才迈开步子。他的跑法不像士兵那样一味的猛冲,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步幅大,频率快,在坑洼不平的沙土地上异常稳健,像只适应了地形的羚羊。他起初落后半个身位,但跑到旗杆下折返时,已经几乎与那士兵并肩。
回程是逆风,沙土打得人睁不开眼。精瘦士兵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吸变得粗重。陆轻尘却似乎不受影响,他微微侧身,减少风阻,双腿交替如风,速度不减反增!最后十几丈,他猛地加速,像一道影子般掠过终点,比那士兵快了两步不止。
他停下脚步,气息只是略微急促,额头上渗出细汗。那精瘦士兵则弯着腰,大口喘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李校尉的眼睛亮了,像发现了宝贝。他大步走过来,用力拍在陆轻尘的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趔趄:“好小子!真他娘的有两下子!这腿脚,不当传令兵可惜了!”
陆轻尘赶紧抱拳:“军爷过奖。比试已完,还请军爷高抬贵手,容小人继续去寻妹妹……”
“寻个屁!”李校尉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意和霸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麾下的兵了!编入急脚斥候队!正好前线吃紧,缺你这样的快腿!”
陆轻尘心里一沉,急道:“军爷!小人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李校尉眼睛一瞪,不容置疑,“军营里规矩,老子说了算!看你是个好苗子,才给你条活路!别不识抬举!”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股混着烟草和羊肉的腥气,“找妹妹?立了功,军营里娘们多的是!随你挑!比你那不知道死哪去的妹妹强多了!”
说完,他不再给陆轻尘任何辩解的机会,对王哨官吼道:“王老五!带他去领号衣和腰牌!以后他就是老子的人了,看紧点,别让他跑了!”
王哨官连忙应声,上前推了陆轻尘一把,脸上带着几分嫉妒和讥讽:“走吧,小子!校尉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陆轻尘被推搡着走向营房,拳头在袖子里握得发白。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校尉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又望向军营深处那一片连绵的帐篷和飘扬的旌旗。
嫣然,可能就在这片军营的某个角落。而他,如今却被强行留了下来,以这样一种身不由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