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薄雾像浸湿的棉絮，裹着小镇的青瓦白墙。临时营地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的余烬，在晨风中散发着淡淡的草木灰味。
铁心站在院门口，将最后一支弩箭压入弩槽。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腰间的短刃擦过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这是他每次行动前的习惯。
“都准备好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陆轻尘正往箭囊里补箭，闻言抬头，眼神清亮：“弩箭备足了，绳索、火折子也带齐了。”
赵天佑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白芷连夜赶制的止血散和金疮药，还有几块压缩饼干——这是他从自己那份口粮里硬抠出来的。他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问：“铁心大哥，李家镇……真有粮？”
“刘三说的。”铁心淡淡道，“信不信由你，但去了再说。”
墨言站在最角落，手里提着那把改装过的短弩。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像只蛰伏的猎豹。没人问他要不要去，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了队伍最后。
队伍一共七人：铁心、陆轻尘、赵天佑、墨言，加上刘三派来的三个乡勇——一个叫柱子，膀大腰圆，扛着根齐眉棍；一个叫猴子，瘦得像根竹竿，但手脚麻利，背着个药箱；还有一个是刘三的远房侄子，叫狗剩，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握着把生锈的砍柴刀。
“都跟上！”柱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率先迈开步子。
一行人沿着小镇西边的土路出发。晨雾还没散透，路边的野草上挂着露珠，沾湿了他们的裤脚。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偶尔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却更衬得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
“铁爷，前面好像有动静。”墨言突然压低声音。
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陆轻尘迅速搭箭上弦，眯眼望向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
“谁？”柱子握紧了棍子，警惕地问。
灌木丛晃动了几下，钻出两个身影。是两个穿着破烂衣衫的汉子，手里各提着把柴刀，脸上蒙着布，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哟，哪来的队伍？”其中一个汉子怪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柴刀，“这荒山野岭的，可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
猴子的手悄悄摸向了药箱——里面除了药，还有刘三偷偷塞给他们的一把短刀。
铁心往前走了两步，将手里的弩对准了那两人：“我们是去李家镇的。让开。”
那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李家镇？那可是刘三的地盘！你们是刘三的人？”
“是又怎样？”狗剩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刘三的人？”另一个汉子嗤笑一声，“刘三那老小子吝啬得很，上次我们哥俩去镇上买粮，他还找我们要保护费！兄弟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话音未落，两个汉子突然抄起柴刀，朝着队伍冲了过来！速度很快，显然是常年在山林里讨生活的。
“小心！”陆轻尘反应最快，弩箭破空而出，“咻”的一声钉在了冲在最前面的汉子脚前半尺处！
那汉子吓了一跳，踉跄着停住脚步。另一个汉子则更加凶狠，挥舞着柴刀直劈猴子！
猴子吓得怪叫一声，往旁边一滚，险险躲过。柱子怒吼一声，抡起齐眉棍就砸了过去！棍子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汉子的胳膊上！
“嗷！”那汉子惨叫一声，柴刀脱手飞出。
墨言抓住机会，短弩再次发射，精准地射中了另一个汉子的腿弯！那人惨叫着跪倒在地。
铁心没有停顿，一个箭步冲上前，短刃寒光一闪，抵在了第一个汉子的脖子上：“滚！”
那汉子吓得浑身发抖，连滚爬爬地带着受伤的同伙钻进了灌木丛，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娘的！”柱子啐了一口，捡起地上的柴刀，“什么玩意儿，也敢拦路！”
“快走！”铁心低喝一声，“刚才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麻烦。”
队伍不敢再耽搁，加快了脚步。赵天佑的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地上那两把丢弃的柴刀，小声问：“铁心大哥，我们……会不会被刘三知道？”
“他让我们来，就不会在乎这点动静。”铁心头也不回，“何况，这山里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轻尘擦了擦弩弦，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远不止路上的流民。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远处的山坳里终于出现了一片残垣断壁。那就是李家镇的废弃官仓——据说原本是储存军粮的地方，后来战乱被毁，只剩下一圈高大的土墙和几间坍塌的库房。
“到了。”铁心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官仓周围。
官仓的土墙多处坍塌，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库房。院子里杂草丛生，散落着一些腐烂的木头和碎瓦。但奇怪的是，院门口竟然有人影晃动！
“有人？”猴子瞪大了眼睛。
铁心眯起眼，仔细观察。院门口站着五个身影，都穿着统一的粗布短打，手里拿着兵器——有刀，有矛，还有两张简陋的弩。他们的衣衫虽然破旧，但眼神却异常警惕，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是另一伙流民。”墨言的声音很轻，“看样子，他们比我们先到一步。”
陆轻尘握紧了弩，低声道：“有多少人？”
“院子里还有，大概十几个。”墨言观察着，“门口五个，墙头可能还有放哨的。”
铁心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柱子、猴子，你们守住侧翼。狗剩，跟我正面接触。”
“铁爷，这……”狗剩的脸色有些发白。
“按计划来。”铁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
三人走向官仓门口。门口的五个流民看到他们，立刻握紧了兵器，眼神不善。
“站住！”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大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铁心停下脚步，朗声道：“我们是刘三的人，来李家镇找粮。”
络腮胡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在铁心手中的弩上停留了片刻，冷笑一声：“刘三的人？刘三自己怎么不来？派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来？”
“奉命行事。”铁心面不改色，“这官仓里还有粮吗？刘三要我们带回去。”
“粮？”络腮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破仓库早就被掏空了！刘三让我们来，是让我们守着这空壳子？”
“既然没粮，我们就走了。”铁心转身欲走。
“等等！”络腮胡突然提高了声音，“刘三的人？哼，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这李家镇现在是我们‘黑虎帮’的地盘！识相的，留下点东西再走！”
“黑虎帮？”铁心眉头微皱。他在镇上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一股新崛起的流民势力，手段狠辣，人数不少。
“怎么？不服？”络腮胡晃了晃手里的砍刀，“我们黑虎帮占着这李家镇，你们刘三算个屁！赶紧把身上的粮食、兵器都交出来，不然……”他目光扫过铁心几人，“就把你们扔进后面的枯井里！”
柱子和猴子握紧了兵器，脸上露出怒色。狗剩更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陆轻尘搭箭上弦，对准了络腮胡的咽喉：“放我们走。”
络腮胡看着陆轻尘手中的弩，又看了看铁心冰冷的眼神，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他身后几个流民也握紧了兵器，蠢蠢欲动。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铁心大哥……”狗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铁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弩，对准了络腮胡。
络腮胡脸色一变，似乎对这弩有些忌惮。他身后的一个流民突然喊道：“大哥！别跟他们废话！杀了他们，夺取他们的兵器！”
“杀！”络腮胡咬了咬牙，挥刀吼道。
五个流民同时朝着铁心他们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