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里德尔庄园，温暖的空气驱散了从室外带来的寒意。汤姆将购物袋放在厨房光洁的操作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阿布拉克萨斯跟了进来，脱掉斗篷，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堆“原始材料”，仿佛在观察一锅尚未加入关键材料的魔药。
“那么，”阿布拉克萨斯抱起手臂，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与怀疑，“魔药大师里德尔先生，打算如何将这些……东西，转化成能放入马尔福胃袋的、符合基本标准的食物？事先声明，我对‘基本生存需求’级别的糊状物没有任何兴趣。”
汤姆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客厅方向。里德尔庄园的客厅，是少数几个还保留着老汤姆·里德尔时期装饰风格的地方，尚未被汤姆彻底“格式化”成极简主义。那里摆放着一些略显过时但质地不错的家具，以及一台黑色的、方头方脑的机器——电视机。
汤姆在孤儿院见过这玩意儿。他走过去，手指在机器侧面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开关，按了下去。
屏幕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发出嘈杂的声音。阿布拉克萨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会动的画框？麻瓜的窥镜？”他挑剔地打量着屏幕上闪烁的画面，“画面质量糟透了，色彩也极度失真。他们是用巨怪的鼻涕来显影的吗？”
“一种娱乐和信息传播工具。”汤姆简单地解释，手指熟练地按动着遥控器（他在老里德尔的抽屉里找到的），切换着频道。屏幕上闪过新闻、夸张的电视剧、动画片……最终，停留在一个正在播放节日特别节目的频道上。一位系着围裙、笑容可掬的中年女人正在一个现代化的厨房里，熟练地处理着食材，讲解着如何制作一道看起来颇为诱人的烤牛排配香草土豆。
“哦——”阿布拉克萨斯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了悟的神情。他没有再发表更多刻薄的评论，只是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现场教学？这倒是……出乎意料的实用。
他看着汤姆转身回到厨房开始处理食材，内心某种隐秘的愉悦感在悄然滋长。让汤姆·里德尔，这个习惯掌控一切、心思深沉的家伙，为了他的晚餐去研究麻瓜的电视教学？这画面本身就足以取悦他。
他不再多言，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客厅里最舒适的那张扶手椅，顺手拿起一包在超市里幸存下来的咸味小饼干，姿态优雅地品尝起来。他的目光时而落在电视屏幕上，时而飘向厨房里那个忙碌的黑色身影。
汤姆处理食材的动作说不上娴熟，但异常精准稳定。清洗，吸水，切块……他做得很专注，侧脸在厨房灯光下显得线条分明。阿布拉克萨斯看着他拿着刀，将土豆切成几乎均等的小块，那利落精准的刀工，让他不由得想起对方在魔药课上处理危险材料时的游刃有余。一种混合着欣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看着。偶尔，当电视里的厨师提到某个关键步骤，或者汤姆某个略显生疏的动作引得他微微挑眉时，他会极轻地哼一声，但那声音里缺乏真正的批判意味，更像是一种……沉浸式的观察。
当汤姆将牛排放入烤箱，开始准备蔬菜时，阿布拉克萨斯已经吃完了一包饼干。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碎屑，溜达到厨房门口，重新倚着门框。他看着汤姆拿起那颗被他鄙夷过的西兰花，手起刀落，利落地分成均匀的小朵。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手中不是普通的蔬菜，而是某种需要精密处理的魔法植物。
“说真的，汤姆，”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些，带着一丝真实的、不再完全是戏谑的意味，“如果你把这份专注用在讨好魔法部的那些老家伙上，你现在可能已经有个实习助理的职位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调侃，但底下潜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对于汤姆此刻这份“专属服务”的暗爽。
汤姆将蔬菜处理好，没有回头。“我对讨好他人没有兴趣。”他平静地回答，声音在烤箱预热的嗡嗡声中显得有些模糊，“而且，我认为我此刻的任务更重要。”
阿布拉克萨斯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他转过头，望向窗外依旧纷飞的雪花，以此来掩饰唇角那抑制不住上扬的趋势。心底那股隐秘的愉悦感似乎更浓烈了些。他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享受着这份寂静的陪伴，和空气中逐渐弥漫开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
一段时间后，食物的香气开始从烤箱和炉灶上弥漫开来，逐渐盖过了原本弥漫在庄园里的、淡淡的魔药和陈旧家具的气味。这香气……出乎意料地诱人。
当汤姆将烤得外焦里嫩、滋滋作响的牛排，搭配着金黄喷香的烤土豆和焯水后依然翠绿的西兰花端上餐桌时，阿布拉克萨斯已经自觉地坐在了餐桌旁，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看起来还算顺眼的银质刀叉。
餐桌上没有蜡烛，没有鲜花，没有铺着熨烫平整的桌布，只有两盘简单的食物，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有些寂寥，却又奇异地充满了某种……生活气息。
阿布拉克萨斯拿起刀叉，谨慎地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他咀嚼了几下，动作慢了下来，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牛排的火候恰到好处，内部是漂亮的粉红色，肉质鲜嫩多汁，简单的调味恰到好处地衬托了肉本身的香气。土豆外皮酥脆，内里绵软。甚至连那颗西兰花，也因为精准的焯水时间而保留了爽脆的口感和清甜的味道。
“怎么样？”汤姆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在餐厅灯光的映照下，似乎比平时明亮一些。
阿布拉克萨斯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眼，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口吻说：“介于我们之前只有薄荷糖充饥，以及我此刻饿得能吞下一整头炸尾螺的标准来看——”
他顿了顿，在汤姆平静的注视下，终于还是没能维持住那份刻薄。
“——还算不错。”他有些不情愿地承认，然后又迅速补充道，“至少比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在某些时候发挥失常做出来的东西要好。当然，距离马尔福庄园的厨师水准，还有一个霍格沃茨特快的距离。”
说完，他没再给汤姆反驳的机会，低下头，开始认真地享用起这份由魔药大师临时转行、在麻瓜电视教学指导下完成的平安夜晚餐。
汤姆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拿起刀叉，开始进食。空旷的庄园里，只有壁炉里火焰的噼啪声和银质刀叉偶尔碰触盘子的细微声响。窗外，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纯白之中。
在这个与略显“质朴”的庄园里，看着这个挑剔矜贵的马尔福少爷，因为自己亲手制作的食物而流露出的满意……汤姆垂下眼眸，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没有人能看到他黑色眼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