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霍格沃茨，寒意稍稍退却，城堡周围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底下湿漉漉的草地和顽强冒头的绿芽。然而，苏格兰高地的风依旧带着料峭的意味，吹得温室玻璃窗嗡嗡作响。
周三的草药课，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二年级一起学习如何照料一种新引进的、名为“喷嚏球茎”的植物。这种植物外形像紫色的洋葱，一旦受到不当触碰或受到惊吓，就会猛烈收缩，从顶端喷射出大量辛辣的、能让人打喷嚏打到眼泪直流的粉末。
斯普劳特教授戴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似的防护面罩，声音瓮瓮地提醒大家：“务必轻拿轻放，孩子们！保持安静！情绪稳定！千万不要在它们旁边突然大笑或者尖叫！梅林在上，我可不想再把任何人送去庞弗雷夫人那里了！”
汤姆和他的小团体成员——辛尼娅·沙菲克，加勒斯·弗林特，西格纳斯·布莱克以及阿莱克·卡罗——分在了一组。经过几个月的经营，这个小团体已经初具雏形。他们并非形影不离，但在需要时会默契地聚在一起，通常以汤姆马首是瞻。辛尼娅心思缜密，加勒斯沉默寡言但行动力强，西格纳斯带着布莱克家特有的高傲，阿莱克则有些莽撞，但胜在忠诚。他们看中的是汤姆展现出的潜力和冷静的头脑，而汤姆则巧妙地利用他们的血统和资源，为自己铺设道路。
“所以，我们只需要给这玩意儿松松土，然后浇上那么一小杯……嗯，‘月光蜗牛黏液’？”阿莱克·卡罗捏着鼻子，嫌恶地看着那桶泛着珍珠光泽的粘稠液体。“这味道闻起来像臭掉的牛奶混合了烂泥巴。”
“精确剂量，卡罗，”汤姆头也不抬，用一把银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松动“喷嚏球茎”根部的土壤，动作流畅而稳定，“除非你想体验一下连续打喷嚏到下巴脱臼的感觉。”他最近对魔药和草药相关的精准操作越发得心应手，这得益于大量的练习和……某人不时“馈赠”的私人笔记。
辛尼娅优雅地捂着嘴轻笑：“阿莱克，也许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某种昂贵的护肤精华液。”
“我宁愿用巨怪脓疱做的膏药。”阿莱克嘟囔着，但还是老实地拿起了量杯。
西格纳斯站在稍远的地方，抱着手臂观察，似乎不屑于亲手触碰泥土。“据说这玩意儿在黑市上能卖到不错的价钱，如果处理得当的话。”他低声对汤姆说。
汤姆只是微微颔首，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扫过温室，在不远处赫奇帕奇的操作台停留了一瞬——埃莉诺·布兰斯通正和她的搭档紧张地对付着另一个“喷嚏球茎”，动作僵硬得像两个提线木偶。他随即移开目光，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就在他们小组即将完成任务，一切顺利之际，温室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汤姆也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带着松木清气的磁场靠近。他没有抬头，但握着铲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我们霍格沃茨最勤奋的小园丁们，正在和这些……嗯……情绪不太稳定的紫色洋葱搏斗？”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慵懒笑意响起。他身后跟着西奥·诺特和克里斯·塞尔温，三人像是刚刚散步路过，恰好对温室里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阿尔法德·布莱克今天似乎没和他们一起。
斯普劳特教授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几个不请自来的高年级：“马尔福先生，诺特先生，塞尔温先生，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
“哦，我们只是来观摩学习，教授！”克里斯·塞尔温笑嘻嘻地说，“看看低年级的孩子们是怎么……呃……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他的目光在几个斯莱特林女生身上溜了一圈。
阿布拉克萨斯则径直走向了汤姆他们这一组，灰蓝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扫过他们操作台上几乎完成的成果。“动作很快嘛，先生们，还有沙菲克小姐。”他冲辛尼娅礼貌地点点头，后者回以一个无可挑剔的、略带疏离的微笑。
“比不上学长们悠闲。”加勒斯·弗林特闷声说，他向来对这位万众瞩目的首席观感复杂。
阿布拉克萨斯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汤姆身上。“看来我们模范生的绿色手指不仅在魔药坩埚上有效，对付这些娇气的植物也一样出色。”他俯身，凑近汤姆正在处理的那个“喷嚏球茎”，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些。“这个成色不错，粉末储备应该很充足……”
他的靠近带来一阵微风，以及那股汤姆已经无比熟悉的、清冽中带着点甜腻尾调的气息。汤姆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开始隐隐发热，但他强迫自己维持镇定，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谢谢夸奖，马尔福先生。如果观摩结束，请不要打扰我们完成作业。”汤姆的声音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礼貌的逐客令意味。
阿布拉克萨斯挑了挑眉，似乎对汤姆这略带锋芒的反应感到新奇。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靠得更近，几乎贴着汤姆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作业？我亲爱的汤姆，你明明知道，比起这些……嗯……会打喷嚏的洋葱，我对你脑子里正在转的那些念头更感兴趣。”
汤姆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侧过头，对上阿布拉克萨斯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眸。“恐怕要让学长失望了，我现在脑子里只有月光蜗牛黏液的配比。”
“是吗？”阿布拉克萨斯轻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汤姆微微泛红的耳尖，“可我怎么觉得，某只小刺猬的刺，今天好像竖得没那么高了？甚至……学会用软乎乎的肚子顶人了？”
就在这时，旁边赫奇帕奇操作台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埃莉诺·布兰斯通的搭档不小心手滑，碰掉了盛放蜗牛黏液的杯子，粘稠的液体眼看就要洒向那个已经有些蔫头耷脑的“喷嚏球茎”！
几乎是本能反应，汤姆手腕一抖，一直握在手中的银质小铲子如同有了生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微的银光，精准地挑住了下落的杯子边缘，将其稳稳地拨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埃莉诺和她的搭档吓得脸色煞白，呆立在原地。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这一幕，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趣。“无声无杖的移动咒？汤姆，你总是能给我惊喜。”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但随即又染上了惯有的恶劣，“看来我的‘投资’，回报率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不过……”他拖长了腔调，“下次英雄救美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还想看看那个赫奇帕奇小姑娘被喷一脸喷嚏粉末的滑稽样子呢。”
汤姆收回铲子，面无表情地继续给植物松土，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不喜欢不必要的混乱影响我完成作业。”
“哦，得了吧。”阿布拉克萨斯直起身，抱着手臂，“你只是心软了。承认吧，汤姆·里德尔，你内心深处住着一个……嗯……见不得女孩子哭鼻子的绅士。”
汤姆终于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冷冷地看向他：“如果马尔福先生很闲，可以去帮帮诺特先生，他看起来对那株毒触手很感兴趣。”他指向不远处，西奥·诺特正试图用魔杖小心翼翼地戳弄一株挥舞着藤蔓的危险植物。
阿布拉克萨斯回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西奥有分寸。倒是你……”他忽然伸手，速度快得汤姆来不及反应，指尖轻轻拂过汤姆脸颊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点泥土。“……连脸都弄脏了。看来模范生也有不完美的时候。”
那冰凉的指尖触感一掠而过，却像点燃了一小簇火苗。汤姆猛地后退一步，脸上瞬间绷紧，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脸颊。
“我自己会处理。”他生硬地说，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脸。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满意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愉悦。“好了，不打扰你继续和泥土相亲相爱了。”他冲汤姆眨了眨眼，“记得把脸擦干净，我可不希望我的……嗯……‘合作伙伴’，顶着一张花猫脸出现在晚餐桌上。”
他又对汤姆的小团体成员们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和一直看热闹的西奥与克里斯一起，慢悠悠地离开了温室，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气，和汤姆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恼人的悸动。
“他可真……”阿莱克·卡罗看着阿布拉克萨斯离开的背影，咂了咂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
“烦人。”西格纳斯·布莱克冷冷地接上，他乌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悦，“马尔福家的人总是这样，觉得自己有权对一切评头论足。”
汤姆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低头看着手下的“喷嚏球茎”，感受着脸颊上仿佛还残留的、被触碰的细微感觉，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因为成功施展无声咒、并且……似乎稍微扳回一成而产生的、微弱的得意。
阿布拉克萨斯想看他慌乱失措的样子？
他偏不。
他会慢慢让这位首席大人知道，他绝不仅仅是那个会被逗得耳朵通红的“小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