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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江之水,浩浩汤汤,自西北而来,蜿蜒曲折,贯穿邕州城南。江水裹挟着南国的湿暖气息与浓郁的瘴疠味道,日夜不息地冲刷着古老的城墙。城外,漫山遍野的木棉树正值花期,猩红如血的花朵缀满枝头,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平添了几分瑰丽与苍凉。时值盛夏,暑气蒸腾,城中更是湿热难当,蚊虫滋生,对于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的崔?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然而,身体的不适并未消磨这位贬谪孤臣的意志。自五月间抵达邕州,近一个月的光景,崔?以惊人的韧性与魄力,已在方方面面掀起了变革的涟漪。

邕州衙署,后堂签押房。

午后,蝉鸣聒噪,令人心烦意乱。崔?屏退左右,独坐于案前。他面容清减,比之在汴京时更添了几分风霜之色,但眼神却愈发沉静锐利,如同出鞘的宝刀,虽暂敛锋芒,却寒气逼人。他身着一袭半旧的青色官袍,洗得发白,却浆洗得极为平整,彰显着主人虽处逆境,却一丝不苟的严谨。

案几上,摊放着几份厚厚的卷宗,封皮上书着“邕州常平仓粮册”、“军资库钱帛清册”、“左江流域村峒丁口田亩图录”等字样。这些,皆是崔?抵达后,花费心力搜集、整理的基础资料。他手指轻轻拂过卷宗粗糙的纸张,目光深邃,落在“左江流域村峒丁口田亩图录”之上。

“张诚,”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这几日,你暗中走访左江沿岸村峒,关于那‘飞地’之说,可还查明些许?”

坐在侧首的亲信幕僚张诚,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如鹰,他躬身答道:“大人,小的已走访了江州、忠州、上思州等地数十个村峒。情况……比预想的更为复杂。所谓的‘飞地’,并非全然是官府登记在册、却由当地土酋实际控制的公田,更多的是……”

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更多的是被各级胥吏、甚至部分驻军将校私下侵占、隐匿的官田民田。他们或伪造地契,或胁迫峒民为其耕种,所收租税,或入私囊,或与上官朋比分肥,账目混乱,弊端丛生。小的粗略估算,仅左江沿岸,此类被侵占的田亩,恐怕不下数千亩!其中,以仓曹参军孙启年、右军巡检使王德明二人名下所占最多!”

崔?修长的手指在图录上某处轻轻一点,那里标注着“迁隆峒”:“迁隆峒……韦氏一族聚居之地,韦青蚨的父亲,便是那峒中之主,韦望山。张诚,你说,这韦氏,可有染指?”

张诚犹豫了一下:“韦氏作为大峒首领,主要精力在统领族人、维持地方,似乎……并未直接参与这些腌臜勾当。但其麾下一些管事、头人,仗着韦氏声威,暗中蚕食周边小村峒的田地,亦是事实。百姓敢怒不敢言。”

崔?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韦氏乃地方大族,根基深厚,不可轻动。但‘蚍蜉岂能撼树’?只要抓住其‘附庸’的把柄,便不怕牵不出背后的‘大鱼’。清丈田亩,势在必行!这不仅是整顿吏治、增加赋税的需要,更是安抚民心、赢取僮人信任的关键一步!”

自上次左江盟誓,崔?虽以真诚打动了侬宗旦等上层首领,但要真正融化汉僮之间数百年隔阂的坚冰,唯有拿出实实在在的、惠及底层百姓的举措。而田亩清丈,正是触及地方最深层矛盾、也是最能体现新政决心与公平性的试金石。

“可是,大人,”张诚面露忧色,“此事牵连甚广,不仅涉及地方豪强、在职官吏,甚至可能……惊动上官。广南西路提举常平司那边,未必会支持我们。还有,陈曙陈监押,他掌管兵权,手握重兵,向来与那帮胥吏、将校沆瀣一气,恐会成为最大阻力。”

崔?冷笑一声,眼神冰冷:“阻力的存在,才证明此事的必要。陈曙……他以为凭借手中之兵,便可只手遮天,视朝廷法度、百姓疾苦如无物吗?他那点伎俩,我岂会不知?”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窗外,烈日炎炎,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清丈田亩,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第一步,可在邕州城郊及左江沿岸几个民风相对淳朴、汉僮杂居的村峒先行试点。由我亲自督办,你与孙伯谦共同负责,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账目明细,每日张榜公布,让百姓看得明白,说得清楚。”

“其二,”崔?转身,目光如炬,“兵马监押司那边,我会亲自去‘拜会’陈曙。清丈田亩,事涉军屯土地边界,需与他‘商议’。给他一个‘体面’,看他如何接招。”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崔?加重了语气,“要加强护卫。陈曙狗急跳墙,暗中使绊子、甚至买凶行刺,皆有可能。你需日夜警惕,挑选可靠人手,贴身保护。我崔?,为国为民,若真死于宵小之手,也算死得其所,但邕州新政,绝不容许因此中断!”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张诚躬身领命,眼中充满了敬佩与决心。

翌日,清晨。

邕州城南,一处名为“那楞”的村落。这里汉僮混居,土地肥沃,但因历年租税不清、胥吏盘剥,百姓生活困苦。崔?选择此地作为清丈试点,意图明显。

崔?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张诚、孙伯谦以及几名精干的亲兵,微服私访,先行勘察。他换上了一身粗布短褐,头戴斗笠,与寻常农人无异。

村口,几棵老榕树遮天蔽日,树下有几个正在乘凉的老人,皮肤黝黑,皱纹深刻,眼神中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看到崔?一行人走近,他们默默地停止了交谈,只是冷漠地看着。

崔?走到树下,摘下斗笠,微微躬身,用他这一个月勉强学会的几句僮语,磕磕巴巴地说道:“老丈,借问一声,此地……田亩几何?租税……如何缴纳?”

老人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官爷”竟然会用他们的语言搭话。为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名叫“老黄头”,犹豫了一下,用同样生硬的汉话回应道:“回……回官爷,俺们这村……百十户人家,田……田不多,大多是中低产田。租税……多是交给……上面的‘里正’、‘村老’……还有……军屯的……”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现状的不满,却又不敢深言。

崔?心中了然,示意张诚记录。他环顾四周,看到田埂上杂草丛生,几块水田里,禾苗稀疏,显然耕作粗放,产量低下。“老丈,这些田,是……官田,还是……你们自己的?”

老黄头叹了口气:“能有自己的一点薄田,已是万幸。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每年……向官府交租。还有一些……是军屯的,由军爷们……看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几个身着皂隶服饰的公差,正耀武扬威地押解着一个形容枯槁的汉子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哭哭啼啼的妇人。那汉子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褴褛,口中哀嚎不止。

“是他!就是他!偷了军屯的粮食!”为首的公差头目,一脸横肉,唾沫横飞地指着那汉子骂道,“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那几个妇人跪倒在地,哭喊着哀求:“公差大爷饶命啊!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饿极了才……”

“饿极了?饿极了就该去偷抢官仓不成?!”公差头目一脚踹翻一个妇人,“滚开!妨碍公务,一并拿下!”

眼看那几个妇人就要被拖走,崔?眉头紧锁。他认得那公差头目,正是仓曹参军孙启年的心腹爪牙。而所谓的“军屯粮食”,恐怕其中大有文章。

他上前一步,挡在妇人面前,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滥施刑罚,成何体统!”

那公差头目愣了一下,看清崔?的打扮,嗤笑一声:“哪里来的穷酸小子,敢管你爷爷的闲事?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抓!”

张诚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亮出腰牌:“大胆!这位是邕州通判崔大人!还不速速退下!”

“崔……崔大人?!”公差头目脸色骤变,后面的公差也纷纷惊愕后退。崔?虽然初来乍到,但“通判”一职并非虚衔,尤其在官场,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老黄头等人见状,也认出了崔?,眼中露出一丝希冀。

崔?面色平静,却自有一股威严:“将人带回去。本官要亲自审问。”他看向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汉子,“还有你,随我到村公所,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来。”

公差们面面相觑,不敢违拗,只得将人松开,狼狈地退到一边。

崔?扶起那哭泣的妇人,温言安慰了几句,又命人将那汉子搀扶到旁边的树下。他环视围观的村民,朗声道:“本官崔?,奉旨来邕州任职。今日来此,便是要查访民情,整顿吏治。尔等百姓,若有冤屈,若有不平,尽可告知本官。只要查有实据,定当为民做主,严惩不贷!”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村民们先是惊愕,随即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恐惧与怨气,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崔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吗?”

“听说……他在城里查贪官,抓了好些人!”

“真的假的?要是真的,俺们村的苦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老黄头鼓起勇气,走到崔?面前,深深一揖:“多谢崔大人!多谢崔大人!小老儿……小老儿有冤情……”

“老人家请起,慢慢说。”崔?扶起他,扶他到村公所的草棚下坐下。张诚早已取出纸笔,准备记录。

一场旨在揭开邕州土地隐秘、整顿吏治根基的清丈风波,就在这小小的“那楞”村,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拉开了序幕。崔?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前方必然荆棘丛生,但他已做好了准备。他目光扫过那些重新燃起希望的村民的脸庞,心中暗道:“百姓心中有杆秤,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本官行得正、坐得端,定能凝聚民心,共渡难关。”

同日,城北,兵马监押司衙署。

陈曙正在后堂饮酒作乐。他身材肥胖,面色红润,穿着一身绫罗绸缎,与崔?的清贫形成了鲜明对比。桌上杯盘狼藉,几个歌姬舞女正扭动着腰肢,轻歌曼舞。

“大人!大人!”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打破了宴乐的气氛,“不好了!城南‘那楞’村,姓崔的通判……他……他微服私访,还……还把咱们的人打了!”

陈曙闻言,酒意醒了大半,眉头紧锁:“哪个崔通判?崔??”

“正是!”亲兵喘着气,“小的亲眼看见,他带着几个人,把孙头儿他们几个给训斥了一顿,还让人把那个偷粮的……哦不,被打的汉子,带回村公所审问去了!”

“岂有此理!”陈曙勃然大怒,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瓷片碎裂,酒液四溅。“崔?!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贬的罪臣,到了我邕州,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竟敢跑到我兵马监押司的地盘上撒野!还打我的人?!”

他身边的亲信,一个尖嘴猴腮的幕僚,凑上前来,低声道:“大人息怒。依属下看,崔?此人行事诡秘,来者不善。他昨日刚到城南那楞村,今日就敢公然挑衅,恐怕……是冲着军屯和仓曹那边来的。”

陈曙阴沉着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哼!他以为他是谁?他想查田亩?查军屯?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想找茬,本官就给他一个茬!传我命令,让孙启年、王德明,还有城隍庙那几个地痞流氓,给我盯紧崔?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那个姓张的幕僚,还有那个老胥吏孙伯谦!还有,派人去那楞村,给我‘特别关照’一下那个姓黄的村老和被打的汉子,让他们知道,胡言乱语是什么下场!”

“是!大人英明!”亲兵和幕僚连忙应声。

陈曙冷笑一声,端起另一个酒杯,又给自己斟满:“崔?,你想玩?本官陪你玩玩!看看是你先掰断我的骨头,还是我先捏死你这只蚂蚁!”他眼中凶光毕露,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骄横,只剩下赤裸裸的阴狠与杀意。他知道,崔?的到来,对他而言,绝不仅仅是一个清廉上司的威胁,更是动摇他多年根基、甚至身家性命的巨大危机。一场针对崔?的阴谋,已在暗中悄然启动。

数日后,那楞村村公所。

经过几天的调查、丈量、公示,崔?初步掌握了那楞村土地的大致情况。果不其然,村中近三成的土地,名义上属于“官田”或“军屯”,实际上却被里正、村老以及几名与孙启年、王德明勾结的胥吏、军痞暗中控制,每年向村民征收远超朝廷规定的租税。而所谓的“军屯”,更是名存实亡,大部分土地早已被私下转租或侵占。

崔?决定,拿村中最大的“蛀虫”——里正赵老四开刀。此人贪婪狡诈,在村里一手遮天,民愤极大。

公审之日,那楞村村公所前的空地上,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黑压压的一片,连周围树上都爬满了人。阳光炽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激动的气氛。村民们脸上带着忐忑、好奇,更有抑制不住的期待。

崔?端坐堂上,张诚、孙伯谦分坐两旁。几名亲兵肃立两侧,手持刀枪,维持秩序。孙启年、王德明也被“请”来,坐在一旁,脸色阴沉。

被五花大绑的赵老四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经本官查证,里正赵老四,长期勾结不法胥吏、军痞,侵占官田军屯土地三百余亩,鱼肉乡里,欺压良善,贪墨租税,罪证确凿!按大宋律例,应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尔等乡亲,可有冤情要诉?”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爆发出震天的呼声:

“大人英明!”

“严惩赵老四!”

“他冤枉了我们多少年啊!”

“还有村西头的孙二赖子!他也霸占了不少田地!”

“对!还有里正他老婆的弟弟……”

村民们群情激奋,纷纷指证赵老四及其党羽的罪行。张诚等人连忙记录在案。

赵老四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有罪!小的知罪!求大人看在小人以往也为村里做了不少贡献的份上,从轻发落啊!”

崔?不为所动,冷声道:“法律无情,岂容你狡辩!来人,将赵老四押下去,听候发落!将其侵占的土地,按名册归还村民!”

“大人!使不得啊!”一直沉默的孙启年突然站起身,躬身道,“大人,赵老四虽有过错,但毕竟任职多年,也为村里做了些事。如今将他如此重罚,恐怕……恐怕会引起地方不稳啊。再说,军屯土地归属,历来复杂,牵扯甚广,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赵老四……退赃赎罪,戴罪立功,如何?”

王德明也连忙附和:“是啊,大人,孙仓曹所言极是。不如从宽处理,给赵老四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崔?目光如刀,扫向孙启年二人:“本官依法办事,岂容尔等置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屯土地,亦有军制条例。尔等口口声声‘牵扯甚广’,‘地方不稳’,是在质疑本官的决断,还是另有所图?”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孙仓曹,王巡检,还有在座的几位‘乡绅’,本官丑话说在前面。今日之事,若有人胆敢再行阻挠,或暗中捣乱,煽动滋事,休怪本官翻脸无情,严惩不贷!本官倒要看看,是你们这些人‘牵扯甚广’,还是本官的官威更重!”

一番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孙启年、王德明脸色煞白,不敢再多言。那些原本还想求情的“乡绅”也纷纷低下头,不敢出声。

村民们见状,更是欢欣鼓舞。

就在这时,村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名衙役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老者,急匆匆闯入。

“崔大人!崔大人!”为首的衙役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村外的……村外的田埂……被人……被人挖断了!水渠……水渠也被人……堵死了!”

“什么?!”崔?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那衙役哭丧着脸道:“是……是城隍庙那伙地痞流氓!他们……他们说这是给崔大人……‘警示’!还说……还说要让村里……颗粒无收!”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岂有此理!”

“他们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一定是赵老四他们指使的!”

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不仅仅是破坏水利,更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向他宣战!

“传本官命令!”崔?声音冰冷,带着雷霆之怒,“立刻封锁村口,抓捕所有参与破坏之人!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亲兵们领命而去。

崔?转向孙启年、王德明,目光如电:“孙仓曹,王巡检!城隍庙的地痞流氓,素来与你们兵马司关系‘密切’吧?此番滋事,你们作何解释?!”

孙启年、王德明汗如雨下,连连辩解:“大人明鉴!此等刁民,素行不轨,大人明鉴啊!”

崔?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们。他转向张诚:“张诚,立刻组织人手,修复水渠田埂!安抚村民!告诉他们,本官绝不会让大家的生计受损!”

“是,大人!”

一场精心策划的破坏行动,被崔?迅速、强硬地镇压下去。虽然未能立刻揪出幕后主使,但也给了孙启年、王德明等人当头一棒,让他们见识到崔?并非易于之辈。

然而,崔?知道,这只是开始。对方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他抬头望向炎炎烈日,心中警铃大作。他必须尽快建立起有效的情报网络和护卫力量,才能在这险恶的邕州站稳脚跟。而此刻,他并未注意到,在人群的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笠、身形矫健的身影,正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神复杂,既有担忧,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那人,正是韦青蚨。她听闻了村中的动静,特意赶来看看。崔?在公堂上的凛然正气,以及面对威胁时的果断强硬,让她心中那早已冰封的某个角落,似乎又被悄然触动了一下。但她很快便隐藏起身形,如同一只警惕的雌豹,消失在人群之中。她知道,自己不能,也不敢,再与这个汉官有过多牵扯。但有些事情,却似乎……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数日后,那楞村外,一片新垦的坡地。

清丈风波暂告一段落,田亩归属得以厘清,村民们正热火朝天地在归还的土地上劳作。崔?在张诚陪同下,再次来到村中查看进展。他拒绝了乘坐肩舆,坚持步行,汗水浸湿了衣背。

行至村外一处坡地,崔?的目光被一片特殊的作物吸引。那并非常见的稻谷或桑麻,而是一片片茎秆粗壮、叶片宽大的青纱帐,在烈日下泛着油绿的光泽。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张诚,此为何物?”崔?指着那片青纱帐问道。

张诚仔细辨认了一下,答道:“回大人,此乃‘柘’树(甘蔗古称)。本地土人称之为‘蔗’。其茎多汁味甘,嚼之如饴,亦可熬煮成浆,凝结后可得‘石蜜’(粗糖),然产量不高,制法粗陋,多为村野孩童解馋之物,或充作牲畜饲料。”

崔?闻言,眼中骤然一亮!他快步走近蔗田,蹲下身,仔细查看那粗壮的茎秆。他曾在翰林院典籍中见过关于甘蔗的记载,知道在闽粤之地,已有较为成熟的制糖之法,所产“糖霜”(白糖)价值不菲,乃上贡珍品。他伸手折下一小段蔗茎,剥开坚韧的外皮,露出洁白的茎肉,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清甜甘冽的汁液瞬间溢满口腔,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好甜!”崔?赞叹道,“此物……竟如此甘美!张诚,你方才说……此物可熬糖?”

“是,大人。本地确有土法熬制,但所得多为黑褐色糖块,杂质甚多,远不如闽粤所产‘糖霜’精纯,故难登大雅之堂,市价亦贱。”

崔?站起身,望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蔗田,心中豁然开朗!邕州地处南疆,湿热多雨,土地虽非沃野千里,却极适宜甘蔗生长!若能引进闽粤先进的制糖之法,改良工艺,大规模种植甘蔗,制成上好的“糖霜”……这岂不是一条富民强州、发展特色产业的康庄大道?!既可增加官府税收,又可让百姓多一条生财之道,更能促进汉僮交流!

“张诚!”崔?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立刻派人,去寻访村中会种蔗、熬糖的匠人!本官要亲自问话!还有,速去查阅典籍,了解闽粤制糖之法!此物……或可成为我邕州破局之机!”

张诚虽不明所以,但见崔?如此重视,连忙应道:“是!大人!”

崔?站在坡顶,眺望着这片在阳光下摇曳生姿的蔗田,又望向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心中充满了新的希望。这看似不起眼的“柘”树,或许……正是邕州摆脱贫困、走向富庶的钥匙!他仿佛看到,未来邕州的土地上,蔗田连片,糖坊林立,商贾云集,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安边”之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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