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北口的老渡口最近总在雾天响起铜铃声,不是渡船摇的那种脆响,是沉在水底的闷响,“嗡——嗡——”地荡着,听着像有人在河底拽铃铛的绳。撑船的老周说,前阵子暴雨冲垮了渡口的石阶,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铜铃,铃身缠着水草,摇起来带着股河泥的腥气,闻着让人头皮发麻。
我踩着湿滑的石阶过去时,晨雾正浓,把河面罩得像块化不开的白棉絮。老周蹲在船头抽烟,烟杆上的铜锅被水汽熏得发亮:“先生您闻,这雾里有股甜腥味,像……像熬化的红糖混着血。昨儿个有个外乡客要过河,刚踩上跳板,就听见水里‘哗啦’响,跳板突然断了,他差点掉下去,说看见水里有只手,指甲盖青黑青黑的,正抓着铃绳往上拽。”
渡口的石阶缺了块,露出的泥里嵌着些细碎的铜片,拼起来像铃身上的花纹——是缠枝莲,花瓣边缘带着锯齿,看着不像寻常的吉祥纹样,倒像某种符咒。我往水里扔了块石子,没听见落水的响,反倒惊得铜铃声又起,“嗡”的一声震得耳膜发疼,雾里隐约浮出个模糊的影子,穿着靛蓝的粗布褂子,背对着我们蹲在河底,手里似乎正摆弄着什么。
“那是……老王头?”老周突然掐灭烟锅,声音发紧,“十年前他撑船时掉河里没捞上来,当时就戴着顶这样的蓝布帽!”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咕嘟”冒起个大泡,半截铜铃被一股力拽出水面,铃口挂着块破烂的蓝布,布角绣着个“渡”字,针脚歪歪扭扭的,像用手指蘸着血绣的。铜铃晃了晃,掉出颗牙齿,白森森的,齿缝里还卡着水草,显然是从人嘴里脱落的。
“这铃是‘镇魂铃’。”住在渡口边的瞎眼婆婆拄着竹杖过来,杖头敲在石阶上“笃笃”响,“早年间河妖作祟,淹死过不少人,官府就铸了这铃沉在河底,说能镇住水里的冤魂。可老王头掉下去那年,有人看见他在夜里偷偷捞这铃,说‘要让水里的东西都出来透透气’。”
雾突然散了些,露出河面下的黑影——不是一个,是七八个,都穿着粗布褂子,围着铜铃转圈,手拉手像在跳舞。老周突然指着其中一个黑影:“那是赵木匠!他五年前修渡船时被钉子扎了脚,感染死的,临死前还念叨‘河底有光’……”
铜铃突然剧烈晃动,铃绳绷得笔直,河底的黑影们突然齐刷刷转头,脸对着我们,可五官处都是黑洞洞的,像被水泡烂了。瞎眼婆婆的竹杖突然“啪”地断了,断口处渗出些黏糊糊的汁液,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它们在等‘替身’……这河每十年要拖一个人下去,老王头当年是想捞铃破了这规矩,结果自己成了祭品。”
我往水里撒了把糯米,水面瞬间炸开,黑影们像被烫着似的往后缩,铜铃却“嗡”地一声,发出更响的震颤,铃口喷出股黑水,在水面上凝成个“十”字——今年正是第十年。老周突然想起什么,从船舱里翻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是半块啃剩的麦饼,饼边沾着点暗红的渍:“这是老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