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的脑子彻底成了一锅粥。
他看看李道兴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又扭头看看旁边那个下巴几乎要翘上天，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老子不服”的红孩儿。
这就叫……感化了？
这就叫幡然醒悟了？
这分明是刚被人按在地上打了一顿，那股子疼劲儿还没过去！
“王爷，这……这究竟是何故？”
唐僧的舌头有些打结，艰难地寻找着合适的词句。
“此妖王凶性难驯，神通惊人，连悟空都非其敌手。您……您是如何令他……”
“令他弃暗投明的？”
李道兴面不改色地接过话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圣僧，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我大唐，以礼治国，以德教化。对付这等误入歧途的失足青少年，打打杀杀，乃是下策，治标不治本。”
“关键，在于攻心。”
他伸手拍了拍红孩儿的肩膀，掌心力道沉稳，拍得那小小的身躯猛地一晃。
“本王与这位红孩儿小同志，进行了一场亲切而友好的交流，深入探讨了他的人生方向与未来价值。”
“我让他深刻地认识到，盘踞山头，打家劫舍，是没有任何前途的堕落行为。”
“唯有加入我们这支有理想、有抱负、有伟大目标的队伍，投身于西天取经这项光荣事业，方能实现他真正的妖生价值，才能让他远在积雷山的父亲，为他感到无上的骄傲！”
一番话，说得是字字铿锵，正气浩然。
唐僧听得云里雾里，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那意思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核心价值观是何物？
人生规划又是什么？
猪八戒在旁边听得双眼放光，心里对王爷的崇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瞧瞧，把收个小弟都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格局宏大，俺老猪这辈子都学不来！
孙悟空则是死死扭过头去，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显然是忍笑忍得极为辛苦。
唯有红孩儿，一张俊脸先是涨红，然后转紫，最后几乎成了黑紫色。
神特么亲切友好！
神特么人生规划！
这家伙分明是把自己按在地上，用脚底板来回碾压，还用那种恶魔低语般的言辞，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撕扯得稀碎！
“所以，圣僧。”
李道兴做出总结。
“自今日起，红孩儿便是我等取经队伍的‘特聘安保顾问’，试用期三月。主要负责探路、巡山，以及处理一些我们不便出手的脏活累活。”
“大家鼓掌欢迎！”
话音未落，他自己率先“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孙悟空和猪八戒反应极快，掌声瞬间变得如雷鸣般热烈。
唐僧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带动，也只能迷迷糊糊地跟着拍了两下手。
只有红孩儿，双臂抱在胸前，梗着脖子站在原地，那张脸阴沉得仿佛能拧出墨来。
“好了，欢迎仪式结束。”
李道兴满意地收了掌声，转向红孩儿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红孩儿顾问。”
他特意加重了“顾问”二字。
“既然入了团队，就要有团队的规矩。现在，本王命令你，向圣僧道歉。”
“什么？！”
红孩儿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让我给他道歉？凭什么！”
李道兴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绑了他，饿了他，险些将他蒸了。于情于理，你都该道歉。”
“这是规矩。”
“我……”
红孩儿气到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我警告你，别太过分！我爹可是平天大圣牛魔王！”
“哦，你爹是牛魔王。”
李道兴点了下头，随即话锋陡然一转。
“那你可知，我大哥是谁？”
他伸手指了指遥远的大唐长安方向。
“我皇兄，李世民，乃大唐天子，九九至尊，人间帝王。”
他又将手指转向孙悟空。
“这位，是你父亲当年的结拜兄弟，齐天大圣孙悟空。按辈分，你见了他，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叔叔。”
“现在，我，你父上司的上司的弟弟，你亲叔叔的结拜兄弟，让你道个歉，你觉得，过分吗？”
这套逻辑链，清晰、蛮横，又带着一丝戏谑，直接把红孩儿给绕晕了。
红孩儿张着嘴，喉咙里咯咯作响，憋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论背景，他爹是妖中大圣，可人家的后台是整个人间王朝的皇帝，如今连自己都成了人家的“编外人员”。
论辈分，孙悟空这猴子，还真就是他叔叔辈。
这……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道个歉，此事便算揭过。”
李道兴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诱导。
“日后，大家便是自己人。你若还想学那人王之火，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否则，我如何放心将压箱底的绝学传你？”
红孩儿的呼吸陡然急促，眼神剧烈地闪烁起来。
人王之火！
那能够轻易碾碎他三昧真火的金色火焰，已成为他此刻心中最深的执念。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极其缓慢地挪到唐僧面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那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唐僧反而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虽仍未搞清状况，但骨子里的善意让他不愿去为难一个看似被“霸凌”的孩子。
“很好。”
李道兴满意地伸手，在红孩儿头顶拍了拍。
“孺子可教。”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抛了过去。
令牌通体玄黑，质感非金非玉，正面是两个龙飞凤舞的篆字——“通天”，背面则是一片光滑的空白。
“此乃我‘通天阁’的预备役令牌，滴一滴你的精血上去。”
红孩儿攥着令牌，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刺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精血滴落。
精血触及令牌，瞬间被吸收殆尽。
光滑的背面，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孩”字，缓缓浮现，带着一股灼人的气息。
“从今天起，你便是通天阁外围成员，代号‘红孩儿’。”
李道兴的笑容里，多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味道。
“好好干，待试用期满，本王带你去长安，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人间烟火，盛世繁华。”
搞定红孩儿，李道兴心情极佳。
此行不但救了猴子，还白捡一个战力顶尖的打手，顺带将佛门在此地的算计搅了个天翻地覆。
血赚！
他抬头望了望天，雨已停歇，在三位龙王和猪八戒的“辛勤劳作”下，号山重新披上了一层绿意，虽说那绿意看着有些刻意和虚假。
“行了，都别杵着了。”
他招呼一声。
“圣僧腹中饥饿，咱们寻个地方，开饭！”
一行人正待启程，浩浩荡荡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他们还没走出多远。
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妖气，毫无征兆地自西方天际席卷而来！
那妖气霸道、雄浑，如亿万吨海水决堤，瞬间冲垮了天地间的元气平衡，风云为之倒卷，乾坤为之变色！
孙悟空脸色剧变，猛然抬头望向西方，火眼金睛中神光暴涨。
“这气息……是俺那大哥，平天大圣牛魔王！”
红孩儿也是浑身一震，小脸上瞬间浮现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他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