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的筹备工作进入了最紧张的最后四十八小时倒计时。整个“归处”街区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工坊,灯火彻夜不熄,空气中弥漫着刨花的清香、新纸的微涩以及一股蓄势待发的焦灼。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暗流汹涌而至。
先是负责物料印刷的供应商突然来电,语气为难地表示之前约定的特种纸张因“上游渠道问题”无法按时送达,建议更换为另一种质感相差甚远的普通纸张。唐乐知握着电话,指节泛白,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绝非偶然。周雯那组大型剪纸装置对纸张的透光性和韧性要求极高,临时更换将导致效果大打折扣。
几乎同时,负责线上预约和技术支持的平台接口人支支吾吾地反馈,原定用于活动现场直播和互动抽奖的核心技术模块“因系统升级,暂时无法调用”,恢复时间“不确定”。这无疑是想掐断“长安十二时辰”在线上扩大影响力的关键渠道。
贾长安动用了所有商业人脉试图疏通,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暧昧不清,只隐约指向“有同行打了招呼”。压力像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收紧。
“是云隐。”贾长安在临时紧急会议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不敢明着来,就用这些下作手段,想让我们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猛地一拍桌子,“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长安!”苏青瓷出声制止,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定力,“此刻去找,无凭无据,只会打草惊蛇,徒增笑柄。他们想要看的,就是我们阵脚大乱。”
“那怎么办?纸不够,直播要黄,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准备这么久,就关起门来自己玩吗?”小军急得眼睛都红了,他负责的卯时展演区域,许多用来让观众触摸体验的半成品木料都精心准备,若活动影响力受损,他渴望为手艺正名的愿望也将落空。
秦望舒紧抿着嘴唇,快速在平板电脑上查询着信息。她抬起头,眼神冷静:“纸张问题,我记得美院旁边有一家小众艺术纸品店,存货不多,但可能有符合要求的替代品,我现在就去联系确认。直播技术……或许我们可以回归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方式。”
“什么方式?”唐乐知追问,她因为连日劳累,声音有些沙哑。
“人。”秦望舒吐出两个字,“邀请真正的观察者、记录者。不是依赖冰冷的技术模块,而是依靠有温度的眼睛和笔。我们可以向一批深度文化记者、独立摄影师、甚至是有影响力的文化学者发出紧急邀请,请他们作为‘特邀见证人’,参与这十二时辰。他们的现场记录和即时分享,或许比程序设定的直播互动,更具穿透力和可信度。”
唐乐知眼睛一亮:“对!与其被技术卡脖子,不如转而强化人的因素。这是‘归处’一直强调的核心!我立刻筛选名单,亲自联系!”
苏青瓷赞许地看了秦望舒一眼,随即对贾长安说:“长安,供应商那边,不必纠缠。你立刻动用所有能调动的物流,确保望舒找到的纸张能以最快速度到位。同时,将我们遭遇的不公,转化为活动的悬念和看点。可以在官方渠道含蓄地透露,我们遭遇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挑战’,但‘归处’人坚信,真正的美和诚意,能够突破一切阻碍。”
贾长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苏青瓷和秦望舒的建议,是在将危机转化为一种悲壮且更具传播力的叙事。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去搞定物流和后续宣传口径。”
会议迅速解散,众人分头行动。秦望舒立刻开始打电话联系纸品店;唐乐知埋头于通讯录,筛选着最适合的“特邀见证人”;贾长安则开始协调车辆和搬运人手。
苏青瓷没有离开议事堂,她重新坐回茶席前,却没有立刻煮水。她只是静静地望着那跳跃的炉火出神。外部的压力,内部的焦躁,都像是试图吹熄火焰的风。但她知道,真正的火种,在于人心。此刻,她需要稳住自己的心神,才能成为那定风的“器”。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没有署名的加密信息,来自金十三。内容极其简短:
“渠道受阻乃云隐副手所为,意在干扰。彼之重心仍在国际奖项布局,与评委接触频繁。另,留意内部,恐有微隙。”
“内部……微隙?”苏青瓷的心微微一沉。外部的明枪暗箭尚可抵挡,若团队内部在此刻出现裂痕,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她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窗外忙碌穿梭的身影,心中悄然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警惕。
秦望舒那边传来了好消息,纸品店恰好有少量符合要求的库存,贾长安安排的车辆已火速出发。唐乐知也成功联系上了几位素来以文笔犀利、立场独立着称的文化评论人和摄影师,他们对“归处”的遭遇表现出兴趣,答应前来见证。
危机似乎暂时得到了应对,但金十三的警告,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不安的涟漪。筹备工作继续,但一种微妙的、彼此审视的氛围,开始在不经意间弥漫。每个人都带着心火,这火能照亮前路,也能……灼伤彼此。距离“长安十二时辰”开幕,只剩最后三十六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