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斯那双巨大的牛眼看向我,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得的战斧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见他这般神态,便主动开口道:“格罗斯族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他叹了口气,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不瞒你说,兄弟。最近我族内部,为了下一步的行动,争论得很激烈,听说小武兄弟也是长年带兵在外打仗,肯定经验丰富。”他用斧柄虚指了一下洛谷关的方向,“现在教廷的残兵败将退入了那座坚城,就像受伤的野兽躲回了巢穴。族里一部分将领和勇士,认为我们现在士气正盛,就该一鼓作气,趁势攻破洛谷关,对教廷进行不死不休的追杀,彻底洗刷千年的耻辱。”
他顿了顿,牛鼻子喷出一股粗气,显得有些烦躁:“但也有一部分族人,包括一些老成的族长,觉得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虽然赢了,将士们都很疲惫,需要时间休整消化战果。贸然攻击一座由败兵坚守的雄关,强攻恐怕会损失惨重。”格罗斯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坦诚与期待:“你是个局外人,看事情或许比我们这些身在局中、被仇恨和热血冲昏头脑的家伙更清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闻言,神色也郑重起来,认真思索一段时间,才缓缓开口:“格罗斯族长,此事关系重大,容我直言。洛林国的主力虽然在之前洛林国都战中被你们重创,但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如今退守洛谷关,几乎是集中了全国残存的精锐。你也清楚,洛谷关本身就是雄关,城高墙坚,易守难攻。”我稍微停顿,让他消化一下,继续分析:“据我估算,奥特里奇国王如今在关内聚集的兵力,恐怕不下六七十万之众。这些洛林国的士兵,单兵战力或许比不上教廷最精锐的军团,但他们身上有一种东西,是教廷士兵绝对没有的。”我看向格罗斯,语气深沉:“那就是视死如归的战意和保家卫国的决心。你们与洛林国交战多年,应该比谁都更清楚他们的顽强、坚韧。为了守住最后的国土,为了保护身后的亲人,他们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如果战场上需要十个人换一个兽人勇士的命,甚至二十个换一个,我相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换!这种建立在绝望之上的抵抗,往往最为可怕,造成的伤亡也必然最大。”格罗斯那巨大的牛头缓缓点了点,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与洛林王国缠斗二百余年,太了解这个对手了。洛林士兵的坚韧、顽强和不畏牺牲,是刻在骨子里的。若是在洛谷关那种更加险要的地形下,面对数量更多、退无可退的洛林守军,强攻的代价,恐怕会超乎想象。
我继续为格罗斯剖析局势,问道:“格罗斯族长,洛林国都一战,兽人伤亡具体如何?如今还有多少可战之兵?”格罗斯那巨大的牛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沉声道:“这一战,兽人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战死的勇士超过十万,受伤失去战斗力的也有十多万。如今……真正还能随时投入战斗的,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万出头。”我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洛林国都一战,你们是在相对有利的野外决战中取胜,尚付出如此代价。”我话锋一转,抛出一个关键问题:“你想过没有,如果教廷大军依托洛林国都那坚固的城防据守,你们会面临怎样的局面?”洛林国都城高墙坚,守备机械,物资充足,经过城外一战,格罗斯也知道教廷大军的战斗力也是很强的。如果不是兽人奇袭城内,突然发难,让他们腹背受敌,军心大乱,阵脚崩溃……兽人几乎是不可能打下洛林国都的!”他坦承了这一点,也让我接下来的分析更有基础。
我继续深入分析,手指在桌面上虚划出一条漫长的路线:“格罗斯族长,请想,即便你们付出巨大代价攻下了洛谷关,关内的教廷败军会坐以待毙吗?不会,他们会继续向后撤退。那你们是否要继续追杀?”不等他回答,我直接点明关键:“从洛林国到教廷的地盘,路途何其遥远,中间隔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你们的军队若一路追杀过去,等于是在所有人的地盘上开战。你们打得越狠,推进越深,给这些国家带来的恐慌和威胁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