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一块苹果就削好了,苹果皮落在垃圾桶里一圈连着一圈,就跟冰淇淋似的。
江晚捏着苹果两端,举到我面前。我凝望着,果白的肉质好若地球裹上一身布衣,上下两端没削去的部分就是他的南北极。隔着几厘米远,果肉的清香顺着空气流动地热似的飞进我的嗅觉。
“谢谢”
我伸手刚要去接,江晚嗖的一下收回来,拿着水果刀开始切块,矜持那张平平淡淡的淡定,嘴里喃喃:“黑昼与白夜的交汇时段,吃碗水果沙拉最搭配了。”
我眉头微皱,被耍的滋味不好受。
看错她了!就连平日里这么正经的一个姑娘都会动歪心思调戏我,我与正常人绝缘了吗?
虽是这么抱怨的,但是看着她一本正经打趣人的样子,心里又暗自呵呵欢笑。
调戏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调戏我还维持镇定自若的神情。面色与行为反差太大,很难不让我发笑。
江晚给苹果切块的手法十分娴熟,首先掐头去尾,然后呈十字从顶部往下切成四块,去掉果芯部分后分别切成小块倒进碗里。
做法很简单,主要是她一点也不马虎,一气呵成。最关键的,她没有切菜板,这些都是在半空完成的。
我敢说她不是第一次做水果沙拉,要不怎么会这么老练。也许她不止做过水果沙拉,可能她还一个人偷偷弄点生石灰煮面、蜡烛火锅等。只有我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紧接着她开始削第二个苹果,我也不闲着,开始帮她掰香蕉皮。这个简单,不用动刀,有手就行,香蕉块也是我用手掰的,她不嫌脏的话。
两个苹果,一个香蕉,最后江晚再从书架缝里掏出一袋食用牛油果沙拉,挤牙膏一样把沙拉酱挤到碗里。从我屁股下面的床单里面取出勺子(怪不得我屁股硌疼),搅拌均匀。
一碗水果沙拉就做好了。
“一个勺子不够用啊。”我说。
随后她又从衣柜放袜子的抽屉里找出一个勺子。知道我可能会介意袜子味儿,还很贴心的把拌沙拉的勺子给我,袜子勺子给她自己。
我其实不太喜欢用勺子,筷子方便多了,除了不能舀汤,夹什么都方便。只是在人家家里吃人家家里还提要求,不太合适。
“有筷子吗?”我说。
江晚愣了一下,随即从枕头的拉链里面抽出一双塑料包装的一次性竹筷。
她房间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江晚说:“这筷子是我点外卖的时候多出来的,扔掉不会觉得可惜,就是总想着或许有用,于是就存起来。存了好久也没扔,又不占地,就一直存着。”
我笑了笑,“结果最后被我用了。”
“至少说明我当初没扔是对的。”她说着,嘴角笑了笑。
我撕开一次性竹筷的包装,轻轻一掰,一双连体的筷子细胞分裂的被是掰成两段,然后如胶似漆紧紧攥在手里,比原封还要亲密。
“我开动喽。”我吞了吞口水,刚下下筷。
江晚突然说了句“等一下”。
我扫兴的琢磨着她又会搞出什么花样,只见她站起身走到窗户面前,两手抓住青色绒帘向两边一拉。
一道隐晦的亮光春光乍现的从飘窗析来,只是很微弱的光,只看得见小区楼宇的头顶微微染上一片淡白。就好似刚涨潮的溪水,一点一点往上爬,爬的很慢,活像刚破壳的乌龟,新生的速度缓慢感应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我发现飘窗台是摆放着一张小型可折叠木桌,上面还放着一盆卡特兰草。
“可惜这个角度看不到日出。”我感叹。
“这里不朝东。”
“所以我一直面向坠落的方向,那里没有希望,没有幸福,就连平平无奇、坦途的未来都不留给我。尽头在发霉,把疾病拖的老长。”
江晚思索我说的话,默默不语,慢慢把卡特兰草搬到窗台角。然后用手拂了拂桌面上的零碎的干土,“我们到这来吃,这里采光好。”
我端着碗筷过去。
窗台吃水果沙拉给我一种露天喝咖啡的感觉,因为饥饿的因由,水果店的平价水果甚是美味,伴着沙拉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突然发现江晚拿勺子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一般人都是用勺面挑着吃或叉着吃,而江晚是直接用勺根叉着吃。
铁勺顶端的面积较大,压强小,凿在苹果块上滋出的汁水石油一样噌噌冒出。
我抽搐脸皮打问:“你平时都这么吃沙拉?”
江晚摇摇头,“不是,目前只有这次。”
“因为我在才这样?”
“对”
我更加不解,觉得自己到现在都没捉摸透这个姑娘的思维逻辑。怪不得说女人的心思不要猜,因为根本猜不明白。
江晚竖起那根倒拿的勺子,啃拉环的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拿勺子指着外面不断扩展的白曦告诉我:“因为你说你面向的是凋零和死亡,所以我要倒过来,倒过来就是初生和生长。”
恍惚间,我有点懂了。这个女的是文学少女,看待世界的眼光自然不能用普通人的立场去理解。
于是我看着手中的竹筷,在正经与发疯之间徘徊,最终有样学样的倒过来,用筷端夹水果。
很奇怪的行为艺术,但是我乐在其中。心情也很冷不丁的因为一次迷惑行为而倒过来,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大片晴朗。一碗见底,那久违的太阳也爬到了顶楼,那一刻不太刺眼,直视它,心中没有了恐惧。
凋零的倒置是生长,这么说,是不是我只要掌握正确的方向,也能枝繁叶茂?
也就是那一刹那,我有了种想踏进阳光的念想。熹微的片羽落在我身上,我想抓住她,多一点时间,哪怕只有一秒。也不去纠结她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此岸,如果她真的是我生命裂缝里的一束光,那么我异常希冀着,这一朵光填补的的残缺。
……
……
江晚拿一张面纸施脂敷粉似的擦了擦嘴上的沙拉酱,“吃饱没?没吃饱我再削一个。”
我盯着她娴淑的眼睛,有些失神,少许回道:“饱了。”
“真饱了?”
“半饱也是饱,早饭不想吃太多。”
江晚愣了愣,撇过头看了眼愈发丰盛的阳光,喃喃道:“这样啊,一顿水果沙拉把夜宵和早饭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