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平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而安抚王老爷:“您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老爷深吸一口气,被孔平扶着坐下,缓缓开口。
他原本住在省城。
半年前开始,家中陆续发生怪事——先是仆人莫名失踪。
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离家出走。
谁知没过几天,又有人离奇不见。
接连不断,仆人一个接一个失踪,最后连家中亲人也难逃厄运。
先是年过八旬的老母,接着是几位兄弟,最后连亲生儿子也无影无踪。
期间他曾遍请高僧道士驱邪禳灾,却无一人能解。
无奈之下,只能举家迁往顺安镇。
原以为换一方水土便能避祸,谁知才安生几日,怪事再度发生。
这次连几个小孙子都不见了,偌大的王家,只剩他孤苦伶仃一人。
走投无路之际,镇上居民指点他来求助孔平,于是他连夜赶来。
“诸葛先生,”王老爷老泪纵横,“您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若您也无能为力,那我唯有死路一条。”
“失踪?”孔平眉头紧锁,随即转头吩咐,“小明,去拿几张驱邪符来。”
“我这里有。”苏荃上前一步,手腕轻扬,一张符纸飘落在老者衣襟上。
然而符纸毫无反应,仿佛只是张普通的纸。
“没有动静?”孔平面露疑色,“难道不是邪祟作祟?”
苏荃眸光一闪,忽然伸手搭上老者的眉心,真炁涌入。
刹那间,王老爷双目全黑,神情诡异。
“还想躲?”苏荃冷哼一声,猛然催动真炁。
但她控制得极好,真炁沿着老者经脉流转,并未伤其分毫。
嗤嗤——
黑气从老者头顶袅袅升腾,隐约传来凄厉的哀嚎。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鼻腔中窜出。
苏荃手一挥,寒冰真炁凝成一个空心冰球,将黑影封在其中。
那黑影在球中狂冲乱撞,却无法逃脱。
渐渐地,化作一只手掌大小的黑色虫子,通体分节,每节上都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诡异至极。
“这是什么怪物?”孔平震惊地望着虫子,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他虽出自诸葛世家,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邪异之物。
而苏荃刚才所施展的真炁,不仅浑厚,还带着刺骨寒意,令他站在一旁都感到几分寒意。
屋内,王老爷已被诸葛明扶进屋中休息。
“这是怨煞所化之物。”苏荃低声解释,“唯有大量死亡汇聚怨气,才能孕育出此等邪物,名为‘怪哉’。”
她曾在一本茅山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所以认得。
“拿碗酒来。”苏荃开口。
王慧连忙斟了一碗酒端来。
苏荃接过酒碗,小心翼翼地对着那只虫子慢慢倾倒。
噗嗤嗤——
仿佛热水溅在冰块上一般。
酒刚一碰触到虫身,怪哉便剧烈抽搐起来,身上还冒出滚滚黑烟。
很快,一碗酒倒完,地上那条怪哉虫也随之化作虚无。
“高人!”王老爷瞪大双眼,满脸惊讶:“这邪物被您除掉了?”
“不。”苏荃放下酒碗,轻轻摇头,“这不过是只探路的小卒,真正的邪祟,还得去你家看看才知道。”
只有堆积了无数冤死之人的怨气,才可能孕育出怪哉虫。
所以,王家失踪的那些人,恐怕……
看着王老爷眼中燃起的希望,苏荃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夜色深沉,一轮冷月孤悬天际,连星星也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街道寂静,苏荃独自站在诸葛家门口,凝视着那银白色的月亮,神情淡然,没人猜得出她心中的波澜。
“怎么了?”孔平也望向月亮,却什么都没发现。
苏荃轻轻收回目光:“没事,我们走吧。”
王顺远走在最前头,为众人引路。
事关自家安危,这位年迈的老人竟爆发出不输年轻人的力气,一路疾走,不曾停歇。
孔平父子与苏荃紧随其后。
王府坐落在镇子正中央,按后世的说法,这里可是繁华的商业圈,是人气最旺、风水最佳的地方。
王老爷显然也是想借着这热闹的人气,驱散阴邪,可惜并未奏效。
当看到那扇朱红大门时,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王顺远是因为心头涌上来的恐惧与不安。
而孔平和儿子诸葛明则从怀中掏出一副奇特的眼镜。
据说诸葛一脉为避战乱,改姓孔,唯有诸葛明因敬重先祖,依旧保留诸葛姓氏。
这眼镜颇为怪异,镜架是整块桃木雕刻而成,镜片位置则嵌着两枚小巧的八卦镜。
之前便提过,孔平此人不走寻常路。
正统法术他不钻研,反倒喜欢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像这副八卦眼镜,戴上就等于用符咒开启了法眼,省去了繁琐的施法过程。
就连没有法力的凡人也能使用。
苏荃自然无需如此麻烦,她眼中微光一闪,已然开启阴阳眼,望向王府上空。
看了许久,眉头却悄然皱起。
不是因为她发现了浓重的邪气,而是……什么都没有!
夜空如墨,干净得诡异。
别说邪祟气息,就连人死时散发出的怨念与死气也丝毫不见。
“苏真传,你……”孔平也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向苏荃。
“先进去看看。”苏荃收起目光,淡淡开口。
王顺远调整了呼吸,上前推开大门。
门后是一片幽暗的庭院,花草在夜色中投下的影子如同妖魔鬼怪般扭曲。
苏荃略一打量,率先迈步走入。
诸葛明却缩在孔平身后,神色惶恐:“爹……”
“胆子也太小了!真给我草脸!”
孔平狠狠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走进宅中。
“就是这里了。”
几人把宅子转了个遍,毫无发现。
最终,王顺远带着众人走进一间稍显宽敞的屋子。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声音里也透着恐惧:“我最后一次亲眼看见,我家儿媳抱着不满三岁的小孙子走进这间屋子,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屋内布置寻常,檀木椅、锦绣被褥,一派富贵人家的模样。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苏荃缓步走近,仔细打量那幅画卷。
画上描绘着一幅阖家欢聚的场景:宽敞的大厅中,一家人正围坐用膳,身着华服的老妇人端坐主位,笑容慈祥。
圆桌周围坐满了男男女女,个个面带喜色。
角落里有一行小字题款:家和万事兴。
“这幅画,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