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会不会怪罪自己？会不会收回琳儿跟妈妈的好运气？
偏这时，旁边传来“咔嚓”的拍照声。
有个小姑娘背对着观音像，屁股都快贴到海报上了。
她妈妈举着手机喊：
“笑一个！对对对，举着冰激凌笑！”
“嗯，对，两根手指头岔开，放在哪吒脸那儿，喊一个耶。”
还有个小男孩举着巧克力甜筒，凑到哮天犬的画像前，他爸爸在一旁指挥：
“把冰激凌放哮天嘴边，假装喂它吃！”
孩子们围着海报跑来跑去，家长们举着手机追着拍。
闹哄哄的笑声裹着食物的香气飘过来，沈悦琳看得眼睛都直了。
见庙烧香，见佛拜佛，这是宫里教的规矩。
神佛有心，一定能看到的。
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甩开苏琪的手，小短腿“噔噔噔”就朝着观音像的方向跑。
得赶紧磕几个头，不然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
“你干什么去？”
苏琪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衣服，硬生生把人拽了回来。
小家伙还在使劲往前挣，小胳膊小腿扑腾着，跟条刚离水的小鱼似的。
“吃饭了呀！小祖宗！”
苏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笑了，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脸颊，
“你还想跑去哪儿玩？刚才还没玩够吗？”
“难道你肚子不饿？”
沈悦琳被拽得一个趔趄，小嘴巴撅得能挂住油瓶儿。
“我不是去玩儿。”
她使劲往回拽自己的手，小脸上满是严肃，睫毛都绷得直直的，
“那可是观音大士，我就跪拜一下，马上就过来的。”
她的小手在苏琪掌心里挣了挣，像条想往水里钻的小鱼。
“停！”
苏琪反而把手指收得更紧了些，
“拜托！这是饭店呀，又不是寺院佛堂，你看有谁在这儿跪拜呀，你想吓死谁呀！”
“停住不许动。”
“没想到你这小东西……”
苏琪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看着沈悦琳那双清澈又固执的眼睛，剩下的话忽然堵在喉咙里。
这孩子才多大呀，见了画像上的菩萨就非要跪拜，那股子虔诚劲儿，不像是装出来的。
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才会养出这样的习惯？
总不能是住得离少林寺太近，天天听着晨钟暮鼓长大的吧？
以前觉得是深山，穷山恶水的地方，现在再有个少林寺，我的天！
实在是无法想象！
沈悦琳人小力气也小，被苏琪硬生生拽得往后踉跄了半步。
她还是不甘心，仰着小脸望着海报上的观音像，小眉头皱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包子。
“人家菩萨好容易出来休个假，你非得跪来拜去的。”
苏琪见她还不死心，不服气。
干脆蹲下来跟她平视，扯了个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的理由，
“你自个儿不嫌累得慌，也得问问人家菩萨累不累呀？”
沈悦琳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奶音里带着点困惑：
“那……那把菩萨和神仙的画像摆饭店门口，是不是也不太尊重呀？”
慈宁宫的菩萨像都供在最清净的佛堂里，香烛缭绕，连说话都得放轻了声。
哪像这样被人围着指指点点，还有人靠在旁边吃冰激凌。
苏琪被她问得哭笑不得，这小东西还挺犟。
天生犟种！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指尖触到那片温热的皮肤，软得像块：
“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
“正因为尊重，才把他们请出来呀。”
她拉着沈悦琳往里走，脚步放慢了些，耐心解释道，
“你当是随便什么画像都能贴在这儿的？”
“这都是选了又选的。能被选出来打广告的，那都是顶顶厉害、顶顶受大家喜欢的神仙呢。”
她指了指海报上哪吒踩着的风火轮：
“你看哪吒多神气，观音大士多慈祥，大家看着高兴，才愿意来这儿吃饭。”
“这可不是不尊重，是把神仙的好运气都请到饭桌上啦。”
这理由听着荒唐，细品竟又带着点歪理的巧妙，硬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走在后面的蒋慧和蒋少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忍俊不禁。
俩人不约而同朝苏琪投去目光，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论起这信手拈来的胡说八道，苏琪这本事，怕是一人能顶旁人八个。
那话茬子顺嘴就来，连个磕绊都不带打的，偏生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儿。
一般二般的人绝对能被绕晕。
倒是沈悦琳，还真听进去了。
立刻小眉头舒展了些。
小小的脑袋里却像是被投了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圈新奇的涟漪。
她如今才知道，原来神仙也得经过挑选，跟选宫女似的。
还得是挑出顶好的，才有资格在饭店门口“站班”呢。
那这饭店，这尊贵程度……
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
既然表姨说了不能跪拜，那……就小小的念两句吧。
小家伙抿着唇，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小奶音默念：
“菩萨莫怪呀……菩萨保佑……”
“我们都是真心尊重您的，阿弥陀佛。”
“不止我自己，我妈，我表舅，我外祖母……”
她一边念，那只没被苏琪拉住的小手，还认认真真地做了个单手合十的手势。
掌心轻轻贴在胸口，小脑袋微微往下低了低。
那模样，再配上小脸蛋儿，小表情！
虔诚得像株迎着晨露的小雏菊。
苏琪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看她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掌心严严实实并拢着。
手指挺得笔直，规规矩矩贴在胸前，连低头的弧度都透着股郑重。
这孩子，是走到哪儿都爱行礼，不行礼还真是浑身不自在？
苏琪忍不住捏了捏她被攥在掌心的小手，软乎乎的，带着点温热的潮气。
心里头忽然有点说不清的滋味，这孩子身上的规矩，忒多！
偏生每一条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认真，让人瞧着既觉得可爱，又隐隐有点心疼。
这要是去了幼儿园，还不得被人笑话成怪胎。
“你在干什么？”
苏琪忍不住低头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