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灵晶的请柬。
就这么打了水漂。
秦风捏着那张滑腻冰凉的请柬，心里把那个木头脸的酒保和东方鬼帝骂了不下八百遍。
“黑，是真的黑。”
他拄着拐杖，继续佝偻着身子，朝着酒保之前无意间示意的方向挪动。
鬼市的深处，比外围的交易广场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怨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周围投来的打量视线也愈发不加掩饰，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与贪婪。
秦风将那只装有三千多枚灵晶的储物袋又往怀里塞了塞，咳嗽得更厉害了。
越是这种地方，表现得越弱，反而越安全。
一头饿狼，不会对一只路边垂死的蚂蚁产生兴趣。
七拐八绕之后，一座庞然大物突兀地出现在巷道的尽头。
那是一栋完全由巨大骸骨搭建而成的建筑。
森白的肋骨构成了穹顶，粗壮的腿骨化作支撑的巨柱，黑洞洞的眼眶则是窗户，散发着幽幽的磷光。
建筑的正上方，悬挂着一个由不知名生物的巨大头骨雕刻而成的牌匾。
万骨拍卖行。
阴气森森，鬼气冲天。
光是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人的神魂都为之颤栗。
秦风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守卫拦了下来。
那是两只身高超过三米，青面獠牙，浑身披着骨甲的恶鬼。
它们手中握着巨大的骨质战斧，斧刃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散发着浓烈的煞气。
其中一只恶鬼低下巨大的头颅，铜铃般的眼睛里满是轻蔑，它瓮声瓮气地开口，掀起一阵腥风。
“滚开，老东西。”
“这里不是你要饭的地方。”
另一只恶鬼也发出刺耳的狞笑。
“就你这身板，怕不是风一吹就散架了。”
“闻言境初期的修为？啧啧，连给里面的大人物当点心都不够塞牙缝的。”
它们能感觉到秦风身上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波动，以及那副行将就木的衰败气息。
这种货色，连踏上拍卖行台阶的资格都没有。
秦风被那股腥风吹得连连后退，一手捂着嘴剧烈咳嗽，一手颤巍巍地扶着墙壁，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动怒。
只是在咳嗽的间隙，用那只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了那张黑色的烫金请柬。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费力地将请柬递了过去。
“嗯？”
左边那只恶鬼不耐烦地一把将请柬夺了过来，本来想直接捏碎了扔掉。
可当它的视线落在请柬封面上那个暗金色的骷髅头图案上时，动作猛然僵住。
骷髅头双眼中镶嵌的红宝石，正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这是……贵宾席的标志！
“大哥，这……”
右边的恶鬼也凑了过来，当它看清请柬上的标志后，巨大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
两只恶鬼脸上的讥讽和不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恐和谄媚。
鬼市里谁不知道，万骨拍卖行的请柬分三等。
普通席是青铜骷髅，上等席是白银骷髅。
而最高等级的贵宾席，则是黄金骷髅！
能拿到这种请柬的，无一不是跺一跺脚就能让一方震动的巨擘，或者是某些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恐怖存在。
“前辈！前辈恕罪！”
左边的恶鬼“扑通”一声，竟然单膝跪了下来，巨大的骨甲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它双手捧着请柬，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连看秦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
右边那只恶鬼也连忙跟着跪下，把巨大的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周围一些准备看热闹的路人全都傻了眼。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病老头。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风依旧在咳嗽。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从那恶鬼手中接过请柬，随手揣进怀里。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正眼看过那两只跪在地上的恶鬼。
“带路。”
他只吐出了两个字。
“是是是！前辈这边请！”
左边的恶鬼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亲自在前面引路，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和他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拍卖行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宏伟。
地面铺着某种黑色的玉石，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上由无数幽蓝色魂火组成的“星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熏香，压制住了骸骨建筑本身散发的死气。
无数穿着暴露的貌美侍女穿梭其间，她们的脚踝上都系着银色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秦风被恶鬼守卫恭敬地引进大厅，但他并没有直接上楼。
“咳咳……老夫，有些东西，想先寄卖掉。”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挂着“寄卖处”牌子的小隔间。
恶鬼守卫一愣，但不敢多问，连忙将他引了过去。
寄卖处负责鉴定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枯瘦老者。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丝绸长袍，正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着一块散发着寒气的矿石，对秦风的到来爱搭不理。
“什么东西，拿出来吧。”
山羊胡老者头也不抬地说道。
秦风也不在意，将自己那个破烂的帆布包放在柜台上，慢吞吞地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一把断了半截的下品飞剑。
几株年份不足百年、看起来蔫了吧唧的灵草。
还有一堆黑乎乎的、看不出材质的炼器材料。
这些都是从高家宝库里挑剩下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垃圾”。
山羊胡老者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就不屑地嗤笑一声。
“就这些破烂？”
他放下放大镜，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道：“看你一把年纪也不容易，凑个整，八百灵晶，赶紧处理掉，别耽误我招待后面的大主顾。”
“好，好……多谢掌柜。”
秦风点头哈腰，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他颤巍巍地拿起笔，准备在山羊胡老者递过来的寄卖协议上签字。
就在这时。
他像是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
揣在怀里的那个储物袋，“不小心”从衣襟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袋口松开，露出了里面堆积如山的、闪烁着灵光的灵晶。
虽然只是一角，但那惊人的数量，让整个寄卖处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山羊胡老者正准备催促秦风快点签字，视线无意中扫过那个掉在地上的储物袋。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那么多灵晶！
至少有三千枚！
一个能随手拿出这么多灵晶的人，会看得上这堆破烂？
他再看向秦风，发现这个病痨鬼正手忙脚乱地把储物袋往怀里塞，脸上满是慌张，一副生怕被人看见的窘迫模样。
人傻，钱多。
四个大字瞬间浮现在山羊胡老者的脑海里。
他的态度立刻变了。
“哎哟！老先生，您当心点！”
他绕出柜台，热情地扶住秦风，还亲手帮他把那个储物袋塞好。
“您看我这眼神，刚才真是怠慢了您！”
山羊胡老者满脸堆笑，指着柜台上那堆“破烂”，义正辞严地说道：“这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啊！尤其是这把飞剑，虽然断了，但这材质，这锻造工艺，绝对是出自大师之手！八百灵晶？那不是侮辱您吗！”
他重重一拍桌子。
“一千二百枚灵晶！不能再少了！您看行不行？”
秦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受宠若惊”。
他呆呆地看着山羊胡老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行，行，掌柜的您真是好人……”
很快，一千二百枚灵晶到手。
秦风的全部身家，达到了四千八百枚灵晶。
他在山羊胡老者和周围一些人“看肥羊”的目光中，被一名貌美的侍女引着，走向了通往二楼贵宾区的楼梯。
就在楼梯的拐角处。
秦风与一行人擦肩而过。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长相俊美，但神态倨傲，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
他被几个气息强大的仆从簇拥着，正准备下楼。
当他看到衣衫褴褛、老态龙钟的秦风时，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态。
他甚至挥了挥手，一道无形的灵力屏障瞬间出现在他身前，将他和秦风隔开。
仿佛多呼吸一口秦风身边的空气，都是一种侮辱。
秦风佝偻着身子，对这一切毫不在意，甚至还往旁边缩了缩，给对方让出更宽的道路。
年轻人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从他身边走过。
很快，侍女将秦风引到了二楼尽头的一间包厢门口。
“前辈，这里就是您的‘天’字一号包厢。”
秦风推门而入。
包厢内部极为奢华。
地面铺着柔软的不知名兽皮，墙壁上镶嵌的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楼下拍卖台的那面墙。
那是一整块巨大的单向晶石，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一切，而外面却无法窥探到包厢内的任何景象。
秦风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那张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椅子上坐下，之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一扫而空。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他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灵果茶，抿了一口。
然后。
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三样东西，摆在了面前的紫檀木桌上。
一张霉迹斑斑，画着扭曲符文的【鬼画符】。
一小瓶装着清澈液体的【一缕忘川水】。
以及那个在黄泉宝库兑换的，破旧的木制【替身草人】。
秦风将三样东西在面前的紫檀木桌上一字排开。
秦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这三件“宝贝”。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
“现在，该布置一下钓竿了。”